清明时节雨纷纷。
过了镇江府,就是江南了,烟雨蒙蒙,远山如画,几场春雨一下,春潮带雨,淹没了两岸的如丝青草,正是洒种插秧的好时节,常有农夫披着蓑笠在劳作,江上渔翁优哉游哉,入目所及,都是诗一般的好风景。
可惜官道上来往的队伍就没这么悠闲了。
天色过午,一支骑队打破了江南的寂静,不过十来人,轻衣快马,领头的青年,谁看见都忍不住喝一声彩。虽然行色匆匆,一身玄色,但看得出是极好的锦缎,笠沿下的面容十分英俊,尤其一双眼睛,真是寒星一般,又冷又亮,一身贵气,一看就知道是京中的王孙。
他身后跟着几个侍卫,都是京中的锦衣,十分利落。其中一骑却穿着黯淡的黑衣,上面是个脸色苍白清瘦的青年,后面还有个胖乎乎的当地官员,看服饰像个县令,一看就是骑马的生手,整个人已经是挂在马上了,但没有办法,只得被后面的随从挟裹着往前跑。
这一群人显然是官家的,有什么急事,才骑这样的快马,但却又没往官府去,而是下了官道,进了当地人呼曰青城山的一座山峰里,也不知道上山要干什么,是砍樵?是寻药?还是找什么高人隐士呢?
下过春雨,山间草木疯长,又带着沉甸甸的雨水,稍微碰到就淋人一身。他们下了马,沿着樵夫的小路步行上山,不一会就全湿了。泥路又湿滑,那县令模样的官儿顿时叫苦不迭。
“这位爷,咱们还是换个日子再上山吧,这如何使得?”
被他称之为爷的正是那领头的英俊青年,在马上看不清楚,近看才知道那玄色锦衣上的暗纹竟然都是银蟒,显然是宗室子弟,英武挺拔,气度惊人,难怪这县令这样恭敬。
说话的官儿不是别人,正是镇江府下的何县令,外派三年,养得胖乎乎的,本来管着个小县,倒春寒的天,他关起门来喝点小酒,优哉游哉。谁知道忽然来了这样一帮人,身份神秘,一出手就是王府的印函,吓得他奉承不迭。也不敢问身份,只敢叫爷,听说他们要上青城山需要领路,连忙毛遂自荐。本以为他们是要在附近游玩游玩,顺便悠悠闲闲上山烧烧香,谁知道赶命一样,拎着他就来了青城山。
刚下过一场雨,山路泥泞,他走三步滑两步,累得气喘吁吁,索性在山石上拣了块地方,一屁股坐下了。
“依小官看……咱们还是改日再来寻那什么高人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呀。林大人,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何县令见说那玄色锦衣青年不动,又很是怕他,只得转向他身边的黑衣青年,这青年自称林舜,也不让何县令叫他大人。这倒奇怪,穿着蟒服的那位自然是宗室王孙了,林舜俨然是他身边的心腹家臣,却一没有官职,二没有锦衣华服,穿得还不如个侍卫。人也是苍白清瘦,倒是好说话。
林舜果然就性情温和许多,还跟他解释:“何大人,主子还有事在身,咱们得早了了这边的事,好回京去,你且忍忍吧。”
那穿着玄色蟒服的青年却不说话,神色冷峻,抬头看了一下前方,只见山路蜿蜒,重重叠叠的青山埋在云雾中。林舜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意思,问道:“何大人,你说的那处寺庙到底在何处?还有多远。”
“小官实在不清楚呀,小官都是听衙役说的,说是这青城山里出了个活神仙庙,有求必应,香火鼎盛得很。他家母亲生病就是上山求的……”
“那你刚才为何不把衙役一起带来?”林舜问他。
那当然是自己以为是个好差使,连忙把衙役支开,自己一力承担,想要独揽功劳。谁能想到这京城来的大人看起来这样尊贵,竟然这么爱找苦吃,下雨天带着自己爬青城山呀。
何县令累得气喘,哪还有力气回答,只坐在山石上哼唧,林舜还要解劝,只见那穿着玄色蟒服的青年毫不含糊,只冷冷道:“岑五。”
他的身份其实也是昭然若揭了,随意一唤,那显然是京中六品侍卫的叫做岑五的汉子就立刻过来了,一看就是要把何县令拉起来继续走。何县令吃过这苦头,他路上骑不动马,也是被那个岑五横放在马上,一路颠过来的,险些把他肠子都跑断了。一看这阵势,哪里还敢坐。
“哎哟,别别别,我起来了。”圆滚滚的何县令叹了口气,只能爬起来,继续领着众人往山上走,好在山路虽然泥泞,那衙役给他说的路还是清楚的,沿着羊肠小道爬了十来里,等到何县令滚成一个泥人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座山腰上的破庙,看起来不过两间平房大小,庙里供的神像早已经残破不堪,蜘蛛网爬得到处都是。屋顶一个大洞,外面下雨,里面也下,连给这十来个人站脚的地方也没有。
“这就是你说的香火鼎盛的寺庙?”玄色蟒服的青年质疑地看向何县令。
何县令如何不知道这破庙跟衙役描绘的有点出入,但他是再也爬不动了,只能讪笑着凑过去庙前,看了一下摇摇欲坠的牌匾,只见上面俨然是四个金漆大字“青城山主”。
“对对,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