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外挂着白绸。
崔子楚一身黑衣,他站在景乐院平乐郡主的房中,静静的看着墙壁上那副朱红刺绣,那是一副婚书,以鸾凤为底,绣字飘洒劲逸,一看便知绣此作的女子是个洒脱欢乐的女子。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
齐司暮站在崔子楚身后,听他道:“我与向荣成婚时还没有现在的地位,她并不嫌我庶子身份,愿意下嫁于我,那时我便想,尽管我不爱她,可并不介意一直养着她,如果她愿意,可以是我一世的夫人,没想到......”
“将军,节哀。”齐司暮垂眸,他知道将军一向是恩仇分明的,但恐怕也并没有为平乐郡主的死感到更多的难过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侍卫匆匆来禀道:“禀将军,宫中传来消息,谋害平乐郡主和黄梓青的人已经查到了。”
崔子楚默然转过身,俊美的脸上透着阴沉。
“皆是廷尉少卿齐愿初所为。”
齐司暮道:“什么?完全不可能,是谁查的案子?”不说愿初与平乐郡主无冤无仇,哪怕就是黄梓青,他也不会如此莽撞的在宫中动手。
侍卫道:“是他自己招认的。”
齐司暮看向崔子楚,“不可能,将军......”
崔子楚沉着脸,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此事我亲自去查,我猜......他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齐司暮狐疑不明,看着崔子楚已经走出门外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谋害郡主乃株连全族的大罪,愿初将罪名认下的话,他紧跟着也会收到株连,他难道是想要借着此事试探将军对齐家的态度吗?
他看着门外已经走远的身影,可惜他不能进宫。
王宫,廷尉司。
赵长月受了掌刑之后又被关回大牢,看齐愿初在对面的牢中写着什么东西。
她两侧脸颊被打的通红,说话牵动伤口生疼,她扒在木栏上道:“齐愿初,这两个案子都与你无关你为何要认罪?你知不知道谋害郡主是株连族人的死罪?如果我们坚持到最后,还是不能为自己证明清白我会把罪名都承担下来,毕竟我已经没有家了,可你还有家人啊!”
齐愿初仍旧低头写着什么,道:“你是在乎我和我的家人,还是因为我的家人里包括长兄啊?”
赵长月急道:“你怎么还有心情计较这个?我已经知道是谁杀了黄梓青了,就是昨晚撞到我的那个女人,她是女官,她现在反咬一口说是我们杀了黄梓青,我平生最厌恶别人诬陷于我,可如果此事无解,我便认了这个罪名,你毕竟是廷尉少卿,齐鸿一定有办法保你。”
“至于平乐郡主的事情那就更与你无关了。我也不会认,只要我不认她们也不能这样随便的把罪名安到我头上来。”
齐愿初终于放下笔,抬头看着赵长月,一眼就发现了她脸上的伤,忍着心疼,道:“长月,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什么吗?权利至上,话都是由胜利者说出的。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赵长月皱眉道:“这是死罪!你还有什么办法?齐愿初你听着,我赵长月这辈子从不欠钱也从不欠情,可你帮我安排祖母的后事,我唯独欠你一个恩情。你会把所有罪名都认下,你全做不知道。”
齐愿初没说话,只是朝赵长月一笑,那笑容极尽温柔、极尽缱眷、极尽宠溺、极尽爱意。
她曾以为人一生漫长,可现在却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她从一个大商人,到家破人亡成为一个使女,到如今二度成为阶下囚,仿佛才真的认清自己。她没有无所不能,更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她只是一个离开了家族后荫,离开了信阳城这个从小到大的舒适地带便一事无成的普通百姓而已。
可这样一个平凡庸碌的她,却一直拥有齐愿初深深的爱,金银没有人的感情,只有人心才可以真正获得人心。
赵长月拍在木栏喊道:“来人!我认罪!我认罪!齐愿初是无辜的,人都是我杀的,与他无关!来人啊!”
她一喊还真喊来了人,赵长月刚要说话,却见那几个侍卫不是来带走自己,而是带走齐愿初的。
赵长月扒着木栏喊道:“你们别带走他,我才是凶手!我才是凶手!”
可那些人置若罔闻,从进了牢房到打开牢房带走齐愿初压根就没有听她的话。
齐愿初被那几个侍卫带着出了牢房,走到赵长月的牢房边,伸出一只手来,马上便被赵长月握住。
赵长月真的怕他把所有罪名都认了,那样的话,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了。
“不要认,齐愿初不要认,你如果认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如果死了我一定立刻就嫁人,你以为我会念着你吗?我绝不会!你听到了吗?”
齐愿初依旧淡然的翘着嘴角,笑意盈盈的样子一如从前一样看着赵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