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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香 (六)(1 / 3)

袁猗嗟回到院子里已是傍晚,门口只有阿彪在迎他,里面还有个人正在备饭,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染血的军装顿时一阵烦躁,可心口的无力简直要将他压的喘不过气。疲惫时偶尔会有这种感觉,但其实只要想想柏舟就好了。

他的柏舟,冰清玉洁宛若救世主的柏舟。

月色这样好,她此刻会做什么呢,是捧着一杯热茶在赏月还是安心的窝在被中酣睡?

袁猗嗟觉得自己荒唐又好笑,怎么又在顾影自怜了。

晚风闯过窗户撩起长发仿佛在温柔的提醒她。忙着忙着就忘了时辰,韩柏舟再抬头时已经能看到月光了,她放下手里的图纸披上了件衣服踱步到院中静静的看着那片皎洁。

古人云,观竹赏月都能使人清明,但这个说法是否真的有用根本无从得知。

她其实更在意这片天空之下是否有人在跟她看着相同的月亮,没人不想要得到肯定,就像赞美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一般。幼时读伯牙碎琴时就被其中的知己之情深深吸引了,没人比韩柏舟自己更清楚交流于她而言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所以那种仅靠七根琴弦就能互通心意的感觉让她羡慕不已。

一定会的吧,这样的夜晚很平常,睡不着的人有千千万,能在天涯各处共赏明月也是一种缘分。

有人的一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袁猗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结局。形容他为走狗也不为过,仇恨的,权利的,金钱的。

他为仇恨而活,注定是罪孽的一生。如果可以,他几近奢侈的想,要是能在报完仇后同柏舟去一处小乡村生活就再好不过了,他可以种田可以做活,只要是一份不需要沾染鲜血的工作。

但那是梦。

如今局势动荡,他在军中的地位更是如履薄冰。或许在外人看来他能呼风唤雨,但真正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现下形势紧迫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愿意退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奔着更高处去。其实人往高处走未尝不可,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命。

袁慰廷的胃口越来越大,他早已不满足于现状,这次借着善后借款的名义投靠那帮洋人不过是为了下一步计划做铺垫。

袁猗嗟攥紧了那张报纸只觉得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无比刺眼。

他随意的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思考,口中念念有词,眼底却迸发出一股浓烈恨意。

“看来他还没留够辫子啊,还想穿龙袍么?”

袁猗嗟冷笑几声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恨意是支撑他呼吸的唯一信念,受过的苦遭过的罪早晚都会得到补偿,天不降罚自有人降。

这世道这么乱,活着就是罪,活着就是罚。

人间地狱。

袁猗嗟脱下那身束缚露出健硕的身体,他并不黑但也算不上多白,这些年摔摔打打早就练出了一身的腱子肉。

他拎起毛巾拧了拧擦拭着肩上那条黑龙,龙的两只眼睛是空的但并不影响它的疯狂,黑龙缠绕在他的身上张大嘴巴露出獠牙利爪嘶吼,仿佛要吞吃掉每一个见过它的人。

至于这条黑龙的来历便又是一段别样的回忆了。从前只有柏舟不嫌他,也只有柏舟希望他活着,其实袁猗嗟从很久以前就在思考自己为何而存在,可每当想起柏舟时便释然了,一生为了柏舟也是很浪漫的。

柏舟和仇恨一样重要。

佛家常说今生的灾难与苦痛都是为了赎罪,祈求来世的幸福。那么他今生遇见了柏舟,来世是要下地狱的吧。

袁猗嗟满不在意的哼了一声,今生不讲来世事,谁会在意,便是来世做烛中芯灶上锅也无妨。

这一世就成全他吧,哪怕是可怜他。

韩柏舟来来回回的不知捣鼓些什么,韩贤之见她这样子也不免好奇,于是偷偷跟着她发现自家傻闺女在竟然在倒腾破烂儿,他刚抬脚要走便突然想起这破烂有些眼熟。

“莫儿,行莫?”小老头走上前去拍了拍韩柏舟的肩膀,“你这是在倒腾谁的东西呀?”

‘这是孔会长留在暗香的东西,他叫我处置,但我总觉得他其实舍不得但又不知该怎么留下。’

韩贤之看了看韩柏舟屋子里的那些东西,一张红木桌子跟两把太师椅、一只玉香炉、几个瓷瓶摆件还有一株枯死了的向日葵。

“那小子让你处置前跟没跟你说什么啊?”

韩柏舟无奈的摇摇头。

韩贤之叹了口气道:“他对自己可真狠。”

韩柏舟不明所以的拉住韩贤之问道:‘您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呀?’

韩贤之指向那边的一个青花瓷瓶道:“那个,是当年你娘送给孔家夫人的。”

韩柏舟有些震惊,娘亲竟和孔夫人认识?可为什么这么多年韩家与孔家却一点交集都没有呢?

韩贤之明显看穿了她的想法:“你娘是在机缘巧合下结识的孔夫人,那时孔夫人正怀着孔棠棣,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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