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晚上十点,的确是到该洗漱歇息的时间了。
待将吴家四口人送至院门口,景烈兰便催着景烈琴与孔遇蓉快些带孩子们回西院安顿,又让应景陪着妻女早些休息。
等到东院霎时冷清了下来,女人这才转过身,直直对上身后亭亭玉立的三个女儿。
每一个都是她与杜英的掌上明珠。
看到中间那个细瘦的小姑娘,景烈兰心头微酸,迈着略显艰涩的步伐走了过去,“惜惜,娘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董喜弟的右手正握着糯糯的白胖小手,左手被大姐牵在掌心,她抬头望向正朝自己走来的女人,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只得僵硬地点点头。
东院的第三间西屋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温馨的暖黄照得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一阵炫目过后,董喜弟睁大了双眼。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么明亮的屋子。
即使是在黑夜里,也亮得叫她心慌。
接着董喜弟就被炕上桌上的琳琅物件所吸引,倒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小姑娘长到现在,从没见到过这么多崭新的陈列。
她的目光流连在桌上那缤纷的珠花、澄黄的罐头、形状奇异的小石上,右上角还有一整套文具,比杂货铺还要排列齐整。
除却这些,最抓人眼球的莫过于地上的那只栩栩如生的小木马,上头甚至还精心勾画着红棕色的花纹,垂下的马尾甚是逼真,都有些叫人舍不得直直坐在这件艺术品上。
最后看到的便是炕边的几只小布偶与枕头旁的一大摞崭新衣物。
自然大多都是红色的。
七十年代的布料颜色绝大多数都是黑白灰这三种,而且布质粗糙,皮肤细嫩些的甚至都会被轻易就磨出红痕。
杜英曾在布庄店工作多年,自然对布料的扎染工艺耳濡目染,再加上妻子也自小就与此打交道,夫妻二人从有了应景后,便耗费许多时间琢磨浆洗与扎染衣物,起码叫要穿在孩子身上的布料能够服帖,不至于磨破幼儿的细嫩肌肤。
因此杜家兄妹身上从小到大的衣物在一针一线里都裹着父母最深切的爱意,杜应惜自然也不例外。
那一摞衣服是杜英亲自扎染晾晒好,又由景烈兰细细缝制的,从刚出生时到八岁,从春夏到秋冬,一件件都洗净叠好,静静地安置在这里,经年累月地等待着它们的主人。
景烈兰不知道二女儿会不会喜欢红色,应珠与糯糯自小就最爱这么张扬亮丽的颜色,她便也在扎染红布匹上头最是擅长,所以给应惜备下的衣物料子也都是红色居多。
此刻门边的景烈兰几乎是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着那个小身影,生怕错过小人儿脸上的一丝神色。
而屋内的其他三人却不知,董喜弟平静无波的脸色下涌动的却是无与伦比的晕眩,她不敢相信这么宽敞明亮的屋子、这么温暖柔软的衣物、这么精致漂亮的木艺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二姐,这些珠花是大哥两年前退伍回来时特意给你带回来的,”杜映雪开口一一介绍道,“还有这瓶罐头,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吃,这也是大哥专门带回来的。”
董喜弟随着粉糯小人的介绍移动着目光,“还有这罐小石头,是四哥从小到大上河湾边玩耍时专门收集起来的,说是要把最漂亮的都留给没有见过面的二妹妹。我有次看上一块心形石头,四哥还舍不得给呢!”
暗暗告了一状的杜映雪接着道:“二哥平时最喜欢做些木工,这个是他做的小木马,既结实又好玩。不过这外面的颜色都是我调好上色的哦!”
董喜弟瞧见小人儿得意的神色,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二姐,你看那里——”
顺着白嫩手指的方向,一幅大小适中的画卷赫然出现的众人眼前。
上头最瞩目的便是那颗熟悉的大枣树,结着沉甸甸的红枣子,树下是一对中年夫妇,正面带笑意瞧着身旁的七个身高不一的孩子。四个男孩与三个女孩都在笑,其中就属那个个头最小的男娃笑得一脸傻气。
这是杜映雪前段时间画的素描,用大哥送的画笔细细上色后,将这副“全家福”郑重地挂在了二姐的房间里。
杜映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还是年纪小,手腕力气不够,笔力太弱,画出来的东西有神而无形,不过胜在情感充沛,倒也算是拿得出手。
“二姐,这是我画的咱们一家七口,以后我年年都画一幅,全挂在你屋子里,好不好?”
不待女孩回答,叽叽喳喳的小人又开始介绍起自家三哥备下的礼物如何如何,叫人找不到一丝话口。
直到逡巡过整个屋子,杜映雪确认再无遗漏后,这才止住了话头。她明白二姐乍然归家的心情,便想着得叫二姐知道大伙儿有多欢迎与思念她,才能让小姑娘尽快放下心防,爹娘也能少操些心。
应珠无奈地瞅着小妹,终于等到了插话的时机,她拉开木桌右侧的小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