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叶无法形容那天哥哥的表情。
不可置信,愤恨,最后心如死灰。
看着哥哥霎时灰败下来的面庞,她连忙上去搀扶,想着哥哥怎么也会赶去白桦村见老师最后一面。
但她的手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掌拂开,“爹,娘,素叶,我想自己静一会儿。”
李素叶与自家爹娘面面相觑,最后只得转身出屋,带上了门。
他们都知道景老师对屋里的青年有多重要,现下当务之急是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消化此事,所以李素叶也没敢再多问哥哥消失的这两天究竟去了哪里,又遇到了什么事。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能从哥哥口中问出真相的机会。
一直到了晚间,青年也没有走出屋子半步。
李素叶做好晚饭,照旧摆好四副碗筷,擦干净手后起身往里屋走去,不管怎么样,人还是得吃饭的。
她也是因着哥哥失踪的事才回娘家呆一段时间,等处理好这些事,她就得回花爻村了,毕竟……肚子里的娃儿现在才不到三个月,需要静养着才行。
“哥!出来吃饭吧!”
李素叶轻叩门扉,放低声音唤了一句。
“哥?哥哥?”
连着喊了几声都无人回应,李素叶心下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哥哥就算再心情不好,也不会无端不应声。
她顾不上其他,直接推门进去,入眼的一幕却骇得她连连后退几步,险些蹲坐在地上。
她的哥哥正半倚着炕沿,脑袋歪在一边,嘴里大口往外吐着黑血,已经将胸前的浅蓝衣料浸染成紫红色。
李素叶惊呼着扑上前,对上那双已经涣散的黑瞳,她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哥!你这是……”
李素问费力地抬了抬手,想抓住妹妹的腕子,但却再也使不出多余的力气,只能断断续续道:“素叶……哥……对不起……你们,替我照顾好……爹娘,你自己也好好……保重……”
这时李素叶才注意到地上被打开的小纸包,她瞳孔紧缩,这分明是家里的备着的驱鼠药!
那些粉末带着剧毒,往阴潮的墙根撒上薄薄一层,保管好几个月都在家里见不着一只老鼠。
“哥!为什么!你为什么……”
李素叶声音颤抖,不敢相信哥哥竟然做了这等糊涂事。
他就是再接受不了景老师的死讯,怎么能就这样扔下爹娘和她呢?
哥哥连媳妇都还没有娶啊!
“素叶……原谅哥……我这是……罪有应得,我……对不起景……”李素问唇边的血渍越来越多,气息渐弱,但还是挣扎着像要再与妹妹交代些什么,“我……不该相信……他们,不该把……交给……”
“哥!哥!爹——娘——”
李素叶放声大哭,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小院的宁静。
她的手却被一阵刺骨凉意包裹住,“素叶……一定要帮我把……炕底下的那些书……保存好……”
接着李素问又咳出一大口血,连双耳之间也隐隐流出红意,“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爹娘……也不行……”
李素叶双目中包着大颗泪珠,随着她连连点头的动作,那些晶莹剔透的珠子飞溅而出,落在了李素问灰败冰凉的脸上。
“别哭……哥是去……赎罪了。”
就在李家父母急急推门进屋的那一刻,李素问彻底垂下了青红交加的手臂,了无生气的面容歪在李素叶怀里。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消逝。
而今已过古稀之年的李素叶抹着眼泪,以无比沧桑的口吻道出了这段掩在岁月之下的回忆,“我和爹娘也四处打听过,还去乡里报过警,可谁都不知道他消失的那两天究竟去了哪里。”
蒋弗海与景烈琴坐在炕边的木凳上,二人俱是面色严肃,也没叫三个孩子出去,想着都是要去读大学的人,这些前尘旧事没什么好回避的。
李素叶怎么也擦不净眼角源源不断的泪水,她的视力近几年下降得厉害,泪水一冲刷,现在连对面女人的神色都看不太清,不过这并不影响李素叶的愧意:“后来听说……景老师是因为中苏间谍的罪名才出事的,我也不敢细细打听,那时还要操办哥哥的葬礼,就没再去白桦村,也没能替哥哥给景老师上柱香。”
景烈琴喉头干哑,那个时候她才九岁,只记得当时场面无比混乱,大哥为爹的事情奔忙,姐姐又得照顾突然倒下的娘,她对家里最大的帮助就是不哭不闹地乖乖待着,别再给焦头烂额的兄姐添麻烦。
女人想张口安慰老妇几句,可涩得厉害的喉咙隐秘地提醒着她,此刻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兜兜转转到此时,李素叶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指了指柜顶,“依诺,你帮奶奶把那上头的小木盒拿下来。”
细伶仃的少女闻言点了点头,拖过凳子搁在立柜前,准备踩上去将落满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