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咀嚼,把充满腐臭铁锈味的馒头咽了下去。
原来,我已经不能吃凡人的食物了。
回去路上经过一家猪棚,里面传来黛黛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就是放你们一点血么,过几天就养回来了,又不是害你们性命,叫那么凄厉做甚,哎哟,你还跑,我让你跑……”
我接受了自己不再是凡人的事实。
后来有一次我无意偷听到奚峒和黛黛吵架,黛黛哭着说我的眼睛是被仙气所剜,这辈子怕是好不了了。
那天晚上我在凝满露水的屋顶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不要用白绫缚眼。
我宁愿他们永远都当我不知道。
我对着不存在的铜镜里的自己微笑,这样也好,他是仙,我是妖,彼此之间的可能性,断了最后一丝念想。
这样也好。
晚上黛黛钻进被窝陪我睡觉,再一次问起那个重复千百遍的问题:“念念,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救下奚峒的?”
我并不愿意回忆,因而敷衍道:“我不记得了。”
黛黛急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重要吗?并不,不过是因了那个你心尖上的人,这才显得分外特别些,可是于无关者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转瞬即忘的小事。
黛黛闷了一会,过来牵我的手指:“念念。”
“嗯?”
“你还想见白虎星君吗?”
我很久都没有出声。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不是什么星君。
只是一只在战乱中负伤被打回原形的妖怪。
而我不过是北伏国东麓数百里外双鲤镇上的一名九岁盲女。
我救下那只奄奄一息的老虎,偷偷把它藏在后山树林,每日为它清洗伤口。我自小父母双亡,靠吃百家饭长大,村里人说我是天煞孤星,就连小孩都喜欢在背后朝我扔石头喊我小瞎子,直到愤怒的迢迢挡在我面前冲他们吼叫,他们才哭爹叫娘地逃跑。
待他开口同我说话的时候,我才晓得原来自己救下的是只妖。
他说:“救命之恩,我已还清。”
我高兴地简直语无伦次:“呀,你会说话,是妖怪?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妖怪……我才不怕你,你刚才帮我把他们几个都赶跑了,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要怕你?……你说你不是特意为之,要我别自作多情?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害羞,我心里头都明白,不会笑你的……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刚才找到几个果子,给你吃好不好?还有,你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还痛不痛?……”
他似是忍受不了我的聒噪,冷冷扔下一句“闭嘴”。
我依然笑嘻嘻地凑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
“没有名字吗?那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前阵子学堂里在念《西江月》,虽然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可里头有我的名字呢,“念念欲归未得,迢迢此去何求”,我叫念念,你就叫迢迢好不好?”
他的回应是用尾巴堵住我的嘴。
他的伤势虽已见好,但仍需静养,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迢迢骄傲,爱面子,冷淡,刻薄,还有轻微的洁癖,可就是这样的他,却会在我呼喊的时候应声出现,把尾巴递到我手里为我做指引,忍受我赖在他柔软的肚皮下撒娇,还会用爪子挠我脚心直到我求饶。
他是我最初的亲人。
我们相依为命。
直到十二岁那年,迢迢终于能在我面前化为人形,我我颤着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孔,从眉毛到眼睛,从鼻梁到嘴唇,我分辨不出样貌的美丑,可他必然是最好的那个,不为别的,只因他是我的迢迢。
我鼓足勇气:“迢迢,我喜欢你!”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我的脸色因这难堪的沉默一点点变得苍白,没有什么比这无言的拒绝更叫人心碎的了,可是那份沮丧没有持续多久,我很快就抬起脸来,笑得信心满满。
“你不回应我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
迢迢只在我面前化过一次人形,只有那么一次。
我不怪他。
只是后来每一年的生辰,我都会笑着对迢迢说一句。
“迢迢,今年我也很喜欢你!”
“迢迢,你有没有觉得我变漂亮了?”
“迢迢,你什么时候才会喜欢上我呢?”
………………
“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
我信心满满地说。
所有的一切,持续到我十六岁的生辰那天,天界紫微少君帝寻找上门来,看上迢迢当他的坐骑。
他笑眯眯地同我打赌:“你所渴望的,必用你最珍视之物来换,你可愿意?”
我想了一天一夜,对门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