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奇怪。
那人哼哼两声,听起来像在笑,看起来完全不是。
“过分?怎麽会呢?我把她弄瞎之后会用药把她迷晕,很快就没有知觉,几乎不会感到痛苦。”
“一之谓甚,其可再乎?”
惠歌悄悄从老花手臂探出视线,听了老花的话跟著点头。掳掠孩童这种事作一次就很过分了,你已经抓一个放在瓮裡,现在还想要来抓我?
那人回答:“取捨既异,何必相干?”
惠歌皱眉。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你要的跟我要的既然不一样,为什麽要来干涉我?她又不理解那个人对老花说这句话的意思,正常人都不会作掳掠孩童这种勾当,为什麽说的好像老花也可以选择作这种事情?或者曾经让他选择过。老花是幻人,难道那人也是吗?
那人往上一跃,那片青蓝色溶进灰暗裡,没影了。
惠歌长长吐出一口气。搓搓手臂,试图搓掉一身的恶寒。
老花走近车下的瓮,将瓮裡的孩子抱出来。年纪约莫八.九岁,脖子特长。
老花把摆在车上的瓮一一搬下来,拿出草和石头,再捞出三个孩童。他将孩童放在地上,歪歪地倚著瓮。车上馀下的瓮虽然填入草石,但裡面没有人,大概是拿来遮掩用的。将轻盈的露车拉往空地。回头看见惠歌愣在原地,双手轻拍两下,唤她:“走了。”
惠歌看著眼前东倒西歪的幼儿童子:“那他们要怎麽办?”
“只是药迷,自己会醒。不然就等里民发现吧。”
“喔……”
她走过去,跟著老花,翻过因为倾颓而矮下的里牆,走到街上。
她靠牆走著,老花在右。
“小花,你认识那个人吗?”惠歌问。
“不认识。”
惠歌抬眼,狐疑地盯著老花。
老花意识到她的视线,睨她一眼,又说:“我遇见过他一次,也在作一样的事情。”
“原来是个掳人的惯犯!”惠歌停下脚步,若有所悟,“啊”了一声,说:“之前阿高说他的同堂弟不见了,还说那裡有好几个小孩在下雨天不见了,难道都是给刚才那个恐怖的怪人捉走的吗?”
“或许吧。”
“我们去官.府举报他,把他的画像贴出来,让大家小心。”
“不。”
“为什麽?”她声音高起来:“那个人这麽危险。”
“那是常人再小心也不够的人。”
“你跟我说过,惜草茅会耗禾稼,惠盗贼就伤良人。结果你还不是‘惠盗贼’?”
“对,但是盗贼跟良人,不容易断定。你连作物的幼苗和杂草都还分不清楚,何况是人?”
“这不能怪我,植物小时候都长得很像阿。”惠歌都哝。
“因为一件事,一个行动,或几句话,轻易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是愚蠢。愚蠢的代价,有时候可以重到让你无法承受。”老花语气淡淡的。
惠歌看看老花,默默走了一段路。
她又问:“那个人还对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我还‘不识忠仁’。他是什麽意思?我怎麽会不知道忠跟仁呢?忠跟仁,就是鱼跟熊掌,都很好吃。”
“中人。中心的中,幻人的人。”
“中人?那是什麽人?”
“你就理解成幻人吧。”
“喔。”
两人走到长青街,一阵风过,槐树的叶子和荚果簌簌落下一片,惠歌的臂膀跟著簌簌抖起来。一身的冷汗和冷雨,给风吹出冻人的寒意。惠歌默默抓.住老花褶服的下襬,缩著脖颈,兀自抖著。
老花把手抬起,搁到她左肩。
惠歌随即感到一股温热隔著衣料传来,像一个烧得旺.盛的鑪靠了过来,烘透心窝,暖遍四肢。片刻,老花将手拿开。
惠歌见怪不怪。现在就算老花在她面前张口吐火,挥袖喷雪,空盘生莲花,她也不会叫一声。
老花问:“刚才那个人用莲花指对著你的时候,知道他在作什麽吗?”
惠歌摇头:“不知道。但是感觉……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麽感觉?”
“身体裡面有什麽东西在绕来绕去,有时候比较明显,有时候完全不见。”惠歌侧头想想,又说:“有点像是吃得很撑的时候,肚子裡面坠坠的,偶尔鼓动一下的样子。那个人的手上也有类似的东西,虽然我什麽也没看到。如果真要用一种感官来讲,很像一种气味。我在我身上闻到了,在他手上也闻到了。”
她停顿,补上一句:“有时候我在你身上也会闻到。”
“下次遇到别人,还有这种感觉的话,跑就对了。”
“喔。”
身体暖和了,惠歌的脚步大起来。迎著雨,踏著地上的水漥和落叶,和街旁沟渠裡因雨而盛的流水一起雀跃。又问:“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