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两人又是一番拉扯。
盼盼定睛一瞧,“咦”了一声。那一位不是奚特真吗?
细细审视朱衣少年的脸。浓厚的双眉往鬓上斜飞,使那张脸不笑的时候是一张凛凛的怒容。大眼睛,墨绿色的眼珠水汪汪的。眼皮有深褶,使那双大眼睛深邃下去,彷彿多情、柔和、恳切。大鼻子,形状像一张弩。大嘴巴,笑起来和眼睛同宽。大脸庞,敦厚的轮廓。
典型的鲜卑五官,高鼻深目,协调好看的那一种。
面色被阳光犁过,偏棕。双颊轻红──样子看似泥醉,脚步像是舞步,脸上却是微醺而已。
盼盼和奚特真仅一面之缘。印象深刻,不单因为他俊朗,还因为他姓奚。
汉人的晋朝,在“不慧”的惠帝之后,分封各地的八王藉机互相征伐。混战中为了拉拢北方的鲜卑拓跋部作外援,晋朝封其首领为代王,同时割陉岭以北五县之地为其封地。
代王作久了,开始学习汉人的文化制度。所谓的汉化就是複杂化,起初的阶级只有四个──代王、大人、小帅、其他人,分化成百官,掌众职。原来没有法律,有纠纷就看各部大人高兴,爱怎麽判就怎麽判。有官之后,也就制定了法律。国都也有,在云中的盛乐宫。拓跋部于是有了一个国家的样子──代国,即魏国的前世。
奚,是达奚的汉姓。达奚氏,人称“旧臣”,因为他们在代国时期已经是代王宠遇的重臣,尤其在建立魏国一事立下大功。
代国后来为氐族建立的秦国所灭,拓跋部纳入秦国统治之中,更仔细地说,是秦国辖下的鲜卑独孤部。拓跋部这个时候的首领叫拓跋珪。他阿娘叫贺兰珠丹。拓跋部靠著珠丹的忍辱献身,在独孤部眼下刍牧十年。
秦国和汉人的晋朝狠狠打了一仗,元气大衰,独孤部趁隙想要兼併拓跋部,第一步要谋杀首领拓跋珪。达奚一族的人偷偷跑去告密。珠丹让儿子前去投靠她的母族贺兰部,自己则在独孤部首领发现的时候落泪痛诉,拖延时间,使拓跋珪倖免于难。最后在贺兰部的扶持下,重即代王位,同年改国号曰魏。
达奚氏为拓跋氏如此鞠躬尽瘁,也因为他们实际上血脉相连。大约二百五十年前,拓跋部的首领将他七个兄弟散派四处,各统一方,乃分其氏,其中之一为达奚氏。此七氏后裔,加上一个叔父叔孙氏,一个远亲车氏,与拓跋帝室为“十姓”。
鲜卑人还没开始拜汉人的神的时候,在国都平城的西郊有个祠天坛。四月四日祭天神主。坛上立四十九个木人,先有七个人上去洒酒,而后女巫摇鼓,帝、后、百官依序拜下。那七个人就是从帝室十姓选出来的子弟。
所谓的贵游子弟。
盼盼心想,看来奚特真是想邀那女子喝酒同乐,那女子容貌远不及我,何必呢?如果看见我,就会改变心意来缠我了。于是她让采英、采兰一边候著,翘起下颔,面带微笑,款款走去。
“这一位郎君好生面熟,我们是否在哪裡见过?”盼盼笑盈盈地。
奚特真拉著少女的手腕,闻声歪起下巴,由下往上看向盼盼。
“喔……”他沉吟。
“郎君想起了吗?”
“没有。女郎认错人了吧?”奚特真又打出一个酒嗝。
“……那天你造访我家,席中借用厕屋,我们在后园裡见过的。”盼盼急促而恶气地说。
奚特真恍然大悟,笑道:“好像……有这事。我在后园见过的人……很多……”他空出一隻手来拍拍自己后脑:“所以一时想不起来。”
“……郎君好兴致,也来这裡游玩阿?”
奚特真不作声,对盼盼这种明摆著答案的问题有些疑惑。
那边少女趁隙抽回手。
奚特真眼见对方要溜了,赶紧对盼盼说:“节日嘛,庆祝庆祝……改日有机会再聊,现在有事先忙。”
语毕,还歪著头对盼盼眨一下眼睛,暗示不要耽误他的“好事”。
盼盼见奚特真无意邀她,还有让她一张俏脸碰冷屁.股的感觉,咬牙笑一下。狠狠甩头,回到树下,连惠歌要抓的金线青鱼也不看了。
旁观的惠银见状,用食指点点惠歌的肩:“阿姐,这裡不太平静,我们也回去吧。”
惠歌点头,姿势纹风不动。她说:“好,你先回去吧。”
惠银不喜纷扰,没有多话,自行跟在盼盼后头,躲回树下帐内去了。
惠歌聚精会神地看著水下石边的那条青鱼。
腮边的鱼鳍轻柔地舞动,位置不因此前后或移动,像一个人伫足而手招。青鱼的长度目测和她的手掌差不多,一隻手应该抓得住。
她如此盘算,赫然发现青鱼并非不动,而是水光扰乱眼睛,实际上鱼正悄悄往石头左前方挪去。惠歌跟著移动,艰难地控制力道,使脚步落在碎石上像布絮一样悄然无声。
正当她蓄势待发,右手缓缓举起,要往水中刺去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