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白醪(3 / 4)

风往远处的田地飞去。

拂进桑林。青翠的枝叶之间缀著嫣红的椹果,结实累累,一簇一簇的,彷彿红花绽放。桑田后面有一片淡淡的山影。山影映在蓝澈的天空上。

惠歌两手压帽,望著天空,看见两朵大大的云团。形状像两条鲤鱼。一条扭著腰,头朝南方,另外一条肚子比较肥,追著前面那一条的尾巴。周围一些稀落的云丝,像散不尽的涟漪。

一群白鹭飞过鱼形的云朵,往彼端的山影悠悠而去。

惠歌想起她第一次射下天边大雁的时候。

有一股热气从胸口腾起,脑袋裡乱糟糟的思绪沉淀下去,眼中只剩下那隻雁影。当射箭的念头也不见踪影,无思无想之际,她把箭放了,大雁坠下。长长呼出一口气,空白的脑袋开始涌出喜悦,手脚有些发颤。

她想,当初感到的那一股热气,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胆气。令人心壮。

小白可能只是少了一点杀生的胆气。

粟田摩耰完毕之后,惠歌回家。牛和农具留在老花身边,老花留在田庐。

用过午食,惠歌拿著一个铜扁壶来到酒库。

酒库是一间瓦顶木门的大屋。隔壁小间的草房则是曲屋。

这个时候作酒的常法是先作曲。将穀物蒸煮过后,用手团成球形,讲究一点的用木模压成大小一致的方形,就是曲饼。接著放进一间独立的小屋,泥封门户,蛇鼠和人和风都不能放进去。数天至数十天之后开启,看到曲饼乾燥变色了即可下酿。下酿是将曲浸在瓮裡数天,等到瓮裡发出香气之后,往裡面投饭。少量多次,直到瓮裡有无法消化的残饭,表示曲力尽了才停止。酒熟之后,用乾淨的毛袋榨出,放进瓮裡沉淀,上层澄清出来的酒液即可饮用和储藏。

惠歌家的曲屋便是用来放曲,酒库用来下酿和储藏。

惠歌推开木门,走进酒库,看见板榻上横著一条拘偻的背影。

那是看守酒库的老僕,叫阿福。

从酒的製造方法可以看得出来,酒是相当奢侈的饮品。用掉几升几石的穀粮,却大多只喝不吃。每次到了粟麦歉收的时节,总有禁酒的命令下来。酒在惠歌家通常用在贵客拜访或拜访贵客的时候,或者偶尔阿爷阿娘心情好,才能喝上一杯半尊。

原本酒库没有人管,直到无端空掉三个酒瓮,阿福就住进来了。

阿福来了之后,惠歌也没有再来偷喝过。

她第一次偷喝酒,原是出于好奇。冰凉的酒液一路冷到肚腹,偎暖了,一股热气从肚腹升上来,人晕晕然的,滋味相当奇妙。嚐到甜头,她开始跑到酒库,拿一支木勺舀酒喝。起先只是一口两口,有一天她突发奇想,想要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裡。舀空了三个瓮,只觉得肚子很胀,身体很热,意识还是清楚。两隻手摊在眼前,数起来还是不多不少的十隻指头。她还是不清楚自己的酒量,阿福就来了。

惠歌觉得她一定不是家裡唯一偷喝酒的人。因为酒库有人看管之后,几个奴婢看她的眼神都很哀怨。

惠歌往酒库裡走个两步,板榻上的人影坐了起来。

“是元女阿。”阿福一边向她招呼,一边颤著手取杖下榻。

惠歌连忙制止他:“你继续睡,不用管我没关系。”

“可是阿,小人的工作就是要管阿……”

“……好像也是。”惠歌搔搔脸,晃了晃手上的扁壶:“我只是来装一点白醪。”

阿福问:“夫人指示的?”

汉人皇帝的妻妾,妻叫皇后,馀妾叫夫人。魏国起初依旧,直到魏国官吏的品级俸禄制定之后,皇帝的□□也定出类似的内官体制。妻还是叫皇后,皇后之下依序是左右昭仪、三夫人、九嫔、世妇御女。三夫人视同三公。夫人虽是皇帝后宫的职称之一,在百姓口语中通常作为一种对已婚女子的尊称,可以指称人家阿娘,可以指称女主人。

惠歌回答:“夫人‘只是’……”刻意顿了顿:“没有明讲。”

阿福皱起眉头,对于惠歌在同音字词上玩的把戏一脸困惑。

可能是夫人默示,也可能是夫人根本没有同意。

惠歌要取的白醪是一种容易酿製的酒,从浸米、落瓮到酒熟,耗时不过三天。不用榨汁澄清,通常连著些许酒糟一起吃,不大耐放,是日常应急、消耗快速的酒,快坏掉的时候也常分发给奴客。

阿福盘算,就算夫人没有指示,让元女取几勺白醪,一来不容易被发现,二来卖元女一个面子。况且若他坚持不答应,元女在这裡蛮缠瞎耗起来,他也别想清静睡觉了。

阿福点头。伸出一隻佈满褐斑的枯枝一样的手,往右指:“这一排中间第三层就是了。”

惠歌拿下装著白醪的酒瓮。解开细草绳,揭开瓮口上的单层麻布。

一阵辛甜的酒味扑鼻而来。

惠歌用力闻了闻。

她一直觉得气味是很奇妙的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