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机会?为什么不早一点说明白?
看她一个人一头热很有趣吗?
推敲着明璘可能的恶意,她怒火中烧。
玉人了不起?
长得好看了不起?
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人,自尊自大,自命清高!
祝福你以后找到一个臭女人,替别人养孩子。臭女人带着孩子移情别恋,丢下你一个人穷途潦倒,横死街头,没有人为你流一滴眼泪。
活该!报应!
以为自己是谁?以为我很稀罕?
惠歌霍地站起,一溜烟跑出织室。
织室一片寂静。
织工看看方胜。方胜看看门外,早已不见人影。
夫人有交代,元女最近精神不好,不用逼得太紧。于是挥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工作,她继续检查和整理成品。织机再度唧唧吟唱,夹杂着隐隐的笑语。
惠歌一径跑回自己房里。
一时找不到幞巾,便翻出一件旧衣,将明璘送给她的《论语》、《博物志》、《幽明录》等十数卷书,包括《菩萨十住经》,和那个龟形石砚,一股脑堆在衣上,前后左右包起打结。
再抱起这包东西,来到厨室。在窗前对阿芸说:“这些给你当柴烧吧。”
阿芸搁下厨刀,擦净双手,走出门来问:“这是什么?”
“废物。”
惠歌将包裹扔在墙边便走了。
阿芸打开一看,只见一卷一卷的纸缠着木轴。其余二个厨人跑出来瞧瞧。
一个问:“这是什么?”
一个答:“好像是佛经?我在寺院里看过。”
阿芸拿起石砚,左右端详。
“这又是什么?”
“死掉的乌龟?”
“怎么那么硬?”
“跟琥珀一样阿。动物死后,精魄化成的宝石。”
“这能烧吗?”
“来烧烧看?”
三人合力将那包东西抬进厨室。
夜里,惠歌在床上翻来覆去。
终于掀开被子,拿一件披帛裹在身上挡风,溜出房门。
时近夜半,四周静悄悄的。没有火光,只有天上一弯白月和几粒星子。
摸黑来到厨室。包裹不在墙边,也没和牛粪和柴薪堆在一起。
厨室里黑咕隆咚,像一口深井。
凭着印象摸到灶边,蹲下来在地上一手一手往前摸。木橱已经堆满东西,书又重,不太可能放在上面。有可能会放在灶边,顺手又方便。
忽然一阵铿铿锵锵的声响,吓得她伏在地上。惊疑未定,动也不动。
声响过后,静寂像雾一样笼回来。
心里正疑惑,声音又来了。听起来像铁铛和铜锅碰撞的声音。
眼中一道朦胧的黑影匆匆溜过,似乎是一只大老鼠。
她吁出一口气,继续摸索。
终于在墙角摸见包裹,也不知道烧掉了多少。算了,烧了就烧了吧!本来只是觉得这些破烂多少值点钱,烧了可惜才拿回来的。
忽然一阵啪搭啪搭的声音,惊得她毛骨悚然。像拙劣的谎话让人厉声拆穿──
蝘蜓的叫声。
现在连蝘蜓都能把她吓成这样。
她重重叹一口气。
从前她可是沾床就睡的人,为什么现在大半夜了还在折腾?
拍拍手上身上的土灰,抱起包裹。回房点灯检查,一个不少,才宽心睡下。
隔日午后,惠歌坐在里门旁的槐树下,看过往行人。
人们看起来都很高兴。脚步安稳踏实,一点不茫然,不迷惘。
狗看起来也很高兴。一心一意地追逐,勤勤恳恳地吠叫。
或许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绝对了。
他们不再一起学习,不代表他们就不是朋友。只是现在没有男女之间的意思,又不是永远。何况她因为对方没那种意思就断交,是不是太小心眼了呢?即使不能每天见面,偶尔还是可以吧?他是不是还在梓树下练箭呢?
她开始往城外走。
走出城门,走进田庐,看见老花的弓箭好端端地挂着。
难道小白自备弓箭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一定还到梓树下练箭了吧?如果他还去呢?
惠歌走出田庐。往山那边走两步,停下了。
转身,往水边走去。
芦苇和茭草绿得很纯净。水上有几只闲适的野鸭。
山的影子淡淡的,像天空上一层浅浅的积灰。
她仰着脸,泪水从耳际滑落。闭上眼睛,想把泪水轧尽。
别再哭了。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