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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鼠(1 / 4)

左右窗栊挂着长长的深红的布帷。

阳光从门口斜映进来,那红就有了血似的光泽。

这是一间大房。然而光线稀微,看进去显得幽深。

迎门的墙上挂着红绦黄纸佛画像。佛像细眉细目,丰颊翘唇,头戴莲花小冠,身披罗衣,杂珠璎珞。坐于莲座上,姿态甚是新颖。不是趺坐,也不是交坐,而是一脚垂足,一脚支起。一手搁在支起的那脚上。倒像汉族士人鄙夷的“狐蹲狗踞”,疏懒中又有些凶横的感觉。

画像旁边摆着一座红黑间色卷草纹漆画屏。

绕过屏风,靠右一架鸠首红木衣桁,斜斜挂着朱衣霞帔。桁下搁着席具熏笼,灯座唾壶,珠椟镜匣,长案短几,狼藉的杯盘饼果等物。

浓重的苏合香掺着种种气味,像库房里养着牲口。

后面两座大床。

靠外这一座带方胜纹木围屏,里面那一座带红罗斗帐。床边挨着墙垒了层层新皮箱笥。

黑猫就踏在那木围屏上,昂首龇牙。

一条尾巴若有所思地晃过来晃过去。

围屏内铺着金丝团花石青锦衾。上面躺着一个婴孩,正呜哇呜哇地哭。

黑猫察觉人影,抬头看了一眼。一双青黄色的眼睛明亮异常。

倏地往里面的大床一窜,再跳到墙边那箱笥堆上。挠开布帘,从窗棂间一溜烟脱身而出,不见踪影。

孩子兀自使劲地嚎。

眉发淡淡的,双颊鼓鼓的,脸色和唇色一样红嫩。没看见眼泪。一只眼睛紧闭,一只眼睛微睁,像在偷觑着四周,有谁给他的哭声引来没有?

他的身上裹着白纻和黄罗。左摇右晃,两只小手跟着挥来舞去,像在跳白纻舞,又像在茧里苦苦挣扎的样子。

惠歌静静望着,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受。

有些柔软,有些酸涩。

“唉唷!这房间的味道怎么这样难闻?还敢说大妇如何,这骚臭味才熏死人呢!”

小珠跟进来,捏着鼻子嗤嘲一番。又问:“那猫呢?”

“跑了。”

“跑了就好。大妇我们赶紧出去吧。”

惠歌袖手站着,抬起下颔,眼神飘到梁上。淡淡地说:“人来了。”

沉沉的履声急急地从墙外直响至门内。

那股尖细的激切的嗓音回来了:“臭女人,你在我房里作什么?”

淑光扑到床前,看看哭闹的婴孩,复又站起。手里的纨扇像刀一样指向惠歌,厉声说:“你对我儿子作了什么?”

“没作什么。”

“没作什么?没作什么我儿子会哭得这样厉害?”

“我只是看见一只黑猫进来,听见孩子的哭声,才进来察看。”

淑光冷笑:“这种托辞亏你想得出来?这里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你不知道‘嫂叔不通问’吗?还是你就是想见我夫君?解解馋?”

话说成这样,已经很难听了。

惠歌仍只是平静地反驳:“小叔在城北自办黉舍,讲学不辍,非节日不归家。”

“你还真了解我夫君的行踪。”淑光冷笑,“你说看见猫进来,那猫呢?猫在哪里?”

“猫跑了。就这样。”

惠歌解释完了,转身要走。

淑光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衣袖。

惠歌看看自己的袖子,再看看淑光。

“你作什么?”她问。

“你以为这样就能遮掩过去?”

“遮掩什么?”她又问,真心实意地。

“你想要谋害我儿子的事实。”

站在屏风旁边的三五从婢面面相觑。

后面跟来的淑光的阿娘李夫人也变了脸色。

李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思。

现在明家虽由老夫人翠华当家,裁决公私用钱,奴婢日廪麦帐,然而实际打理的却是大妇。田业收成、店肆买卖、米谷定最、赀簿债契,都是大妇经手,翠华检核而已。尤其大妇私下放贷射利,也是不入公帐的。女儿现在得了郎子,明氏门户所寄,大房的丈夫是没有了,家赀产业以后都是女儿一家的。

大妇势必也想到这一层,自然有打偏手之心。

日后她在公帐上少一笔,私门里添一笔,翠华老病,智昏菽麦,也难以一一核实。不说到了郎子手里的时候还剩下多少,就说大妇终于开窍,离婚改嫁,明家库藏便空去大半。

所以淑光想要先下手为强,趁着眼下还是好光景,翠华还有余力的时候,分门析户,入袋为安。

不过大妇毕竟是贵族势家,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说她要杀人,事情闹大了,后果难以设想,还是得留几分情面。

李夫人赶紧上来,将淑光的手从惠歌衣上拉开。压低嗓音,带着谴责的口吻,假意劝解:

“阿女,你在说什么?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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