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步,看着她,淡淡道:“把脸上这劳什子取下来。”
妥欢依言,伸手取下了白面狐儿的面具。
湛良镜伸出手,用折扇挑起了妥欢的下巴,微俯身,和她相对而视,眸子里盛满的不是暖意,而是令人心惊的冷漠。
他笑道:“我自来不曾食言,答应你的,我也并未失信。你坐上十三影卫之日,便是你留在我身边之时。如此,我哪里失信了?不过,你所求甚多,给你了府中夫人的身份,却还是不满足。”
他用折扇敲了敲妥欢的额头,声音极淡,带着冷意:“你又让我如何能信你?”
妥欢吃痛,捂着额头,蹙眉:他竟然还不相信自己?!
湛良镜又低俯下身子,两人的面容又挨近了几分。她看着他的眸子,不由道——他的眼眸还是有几分蓝色。
他含着笑意,眼里全是猜测,说道:“我今日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恨的是什么?”
五年前,他便这么问。
妥欢不由想到那无名灵牌和阿娘留下的信——难道湛良镜知道了?
不对。不对……
他怎么可能知道。一定是套自己的话罢了。
便直视着他,说道:“妥欢为什么恨,督主怎么会不知道?”
湛良镜笑意渐渐凉了,他收回了手,直起身子,淡然道:“这是本督最后一次问你,你今日不说实话,以后,若是因你的原因,坏了本督的事,你——不会好过的。”
妥欢心中不由三分乱了,却仍旧低着头回道:“妥欢不敢,妥欢要的只是报了自己被丢弃、乳娘惨死的仇怨,只要督主能让我复仇,看着忠国公府被埋葬,妥欢必然感恩戴德、结草携环!”
“你——”
正吐出一个字,湛良镜突然蹙眉,捂住胸口,脸色煞白——怎么这么快就发作了?
妥欢没听到答复,不由抬起头,却见湛良镜突然转过身去,捂住自己的嘴,脚步踉跄的要走向床榻前,身子一斜,竟是差点倒在地上。幸好他一手按在桌上,撑住了自己的身子。
妥欢一惊,连忙过去扶他,却看见他捂住嘴的手,慢慢落下血滴,染上了白衣。妥欢惊异道:“督主!”
湛良镜似乎疼痛万分难忍,额间全是冷汗,身体冰凉如雪。他仍旧捂住嘴,血却流的更多,他的声音嘶哑:“把灯全灭了。外边来人了。”
来人?!刺客?!
“是。”妥欢立马将屋子里的灯火全部灭了,又将那扇微开的窗户关上,正关上时,她这才听到屋檐上有脚步声,她手一紧,又仔细看了院落外,只瞧着那树梢上丛林处皆是寂静极了,可却也无风而动。
她心中一动,将窗户关好了。
湛良镜已经躺在了床榻上,自己点了几个穴位,止住了血。却仍旧疼痛的万分难受,紧握住手。
漆黑中,妥欢摸索着走到床榻上,触碰到他紧握成拳的手。
“边上有药,给我。”湛良镜紧咬著牙,说道。
“是。”妥欢连忙去取药,摸到一个小瓷瓶,倒出,是一粒药丸。妥欢又到床榻前,摸索着,轻握住湛良镜的手,另一只手将药丸放在他嘴边。
他微张嘴,含住了药丸,吞了下去。紧闭着眼,却听到他低声的痛呼声。湛良镜一个伸手,抓紧了妥欢的手,力气极大。
妥欢有一点慌——怎么回事?不是吃了药吗,怎么似乎更痛苦了?
湛良镜突然头一侧,吐出一口鲜血,这才虚弱的喘息着,似乎痛苦缓解了些。
握住妥欢的手松了松,妥欢这才松了一口气,俯身,对着他的耳边,轻声道:“督主,外面估摸着有二十人。”
湛良镜努力保持清醒,睁开眼,蹙眉回道:“不…三十人……”
三十人!这么多?全是来杀他的。
“督主,有何办法?”妥欢问道。
湛良镜冷笑,哑着声音道:“你不想成为看家护院的狗,那就给我证明,你对我到底有何用处。”
不是忠心,而是用处。妥欢微蹙眉,看着他微侧头注视自己的一双眼——本是黑亮的眸子,却在漆黑的夜里,如一抹海色的蓝。
妥欢回握住他的手指,轻声道:“妥欢,今夜必然以死相护督主安危。若今夜妥欢留的一条命,督主一定不能再将妥欢当做一颗无用的棋子,丢弃在府里。”
湛良镜咳了咳,看着她,淡然回道:“那你也得留下这条命。”
妥欢一笑:“妥欢必然留的这条命。”
说完,站起身来,捡起放在掉在地上的白面狐儿面具,戴好了。拿起挂在一边湛良镜的衣服,又转到屏风后,脱下自己的衣裳,换上他轻薄的白色长衣。
突然风吹云散,月入窗棂。
湛良镜侧着头,看见映在屏风上的影子,绰约多姿,袅娜娉婷。
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