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工分票放在池惊寒的外套里,林泉韵不知道她这么做对不对,也不知道池惊寒会不会接受,但疑惑很快被压下。
她作息一贯规律,很少出现整宿没睡的情况,此时脑子昏昏沉沉似针扎,勉强打起精神回到屋子,轻轻推开木门。
吱呀一声,划破寂静的清晨,林泉韵侧过身,意外地对上一双浑浊的老眼,小小声吸了口凉气,反应过来轻声道,“婆婆,您还没睡吗?”
婆婆本就苍老,在这半亮不亮的黛灰凌晨,更显得眉目晦涩阴僻,“下次再这么晚回来,你就不要住这里了!”
语罢,她不等林泉韵回复,冷哼了声,转头就走。
林泉韵看着她蹒跚的背影渐渐融入靛青清晨,愣了半晌,才缓缓收回视线。
离上工只有短短数小时,林泉韵轻手轻脚躺上床,几乎是刚刚闭上眼,屋外已是一片霜白,她脑袋胀痛,挣扎着爬起来,给自己涂上碳灰。
日头和着霜雾一起出现,橙黄又雾白,穆萍萍照例在她耳边,细细碎碎地说着些琐事。
比如,陈倩又在炊事班吃了什么好的,还在她面前炫耀,真当是自己家的东西,也不见得害臊。
又比如,李欣脚踏两条船,一边和李燕疏好,一边又和村里的人好,还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似的。
林泉韵精神差得离谱,穆萍萍的话从耳边如潺潺流水流逝而过,内容难辨。
就这么昏昏沉沉一个白天,穆萍萍干完自己的工,央着林泉韵,“我先去食堂,泉韵,你帮我看一下行吗?明天水缸的水,我帮你打。”
林泉韵一贯没有吃晚餐的习惯,也理解食堂晚去一点,就什么都不剩,便轻轻点头,说,“不用了,你快去吧。”
检查完养猪场,已经逼近下工,天际上层层叠叠的红烧云,如绸缎般的暖橘调。
林泉韵歇下来,喝了口温水,缓了片刻,晕乎了一天的脑袋才总算清醒了一点。却没有放任自己接着休息,而是慢慢地踮起脚尖,练起基本功。
二十七岁的她,少有为什么事产生情绪波动,而舞蹈是其中一项。
尽管重回到十年前,林泉韵却依旧有种紧迫感,来自于一刻不曾放松的自我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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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惊寒等药没那么热,拍了拍隆起的被子, “起来喝药。”
池咏青闷闷地“嗯”了声,慢吞吞地撑起乏力的身子,接过中药。
这药苦,池咏青五官都皱在一起,却一声不吭地把药喝光了。
喝完了药,池惊寒接过碗,又摸了摸池咏青的头。
没有前两天那么烫手了。
他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掖好被子,嘱咐句,“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池咏青捏着被子,闷声闷气地“哦”了声。
脑子还细细密密的疼,却比前两天好很多,池咏青听着耳边窸窸窣窣一阵响,费力地侧过身,睁开眼。
屋外一片黝黑,只有天际上的月亮有着几分幽光,万籁俱寂,该是休息的点,池惊寒却拿着扁担,步履不停,往外走。
池咏青知道,他是去挑水了。
这几天,哥哥都忙着照顾他,根本没时间去做别的事。
现在他好点了,哥哥就得去把这几天没干完的事干完。
明明这几天哥哥因为照顾他一刻都不得闲,现在还要接着忙。
池咏青吸了吸鼻子,将脑袋往下缩了缩。
没等一会儿,屋外又有动静,池惊寒回来了。
许是挑着水,他脚步很慢,又发沉,一桶又一桶地把水倒进水缸里,哗啦啦一阵响,忙完这一切,他才进了屋,径直往床边走来。
池咏青连忙闭上了眼,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听在耳朵里,沙沙作响,直到倏忽停住。
而后,一只粗糙的大手摸上他的额头,还带着夜晚的凉意,池咏青被凉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睁开了眼,对上池惊寒的脸。
短短两天,池惊寒憔悴了不少,眼圈下一片青紫,哪怕光线晦暗,也依旧明显。
池咏青人小,却知道,他们是生不起病的,不仅没钱治,而且不一定有人愿意给治。
可是哥哥给他治了,还是请的大夫。
他为什么老是给哥哥添麻烦,明明哥哥已经够累的了。
池咏青鼻子发酸,心里涩涩的发重,比之前摔伤还要难受,忍不住揪着哥哥的衣角,瓮声瓮气道,“哥哥,我以后再也不敢生病了。”
池惊寒指尖顿了顿,看着池咏青写满愧疚的脸,“乱想什么,睡觉。”
池咏青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哦”了声,正往被子里钻,忽地想起什么,“哥哥,看大夫的钱是哪里来的?伯伯他们给的吗?”
“不是。”
“不是伯伯伯母给的,那谁给的?”池咏青捏紧被子,睁大眼睛,“为什么会给我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