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要将她带走,知青们认为村里侵犯他们的权益,在混乱中,林泉韵逃到山上。
枯枝在脚下嘎吱作响,尖锐荆棘刮伤她的皮肉,风声里全部都是自己的喘息声,心跳快得嗓间一股血腥味。
眼前是一片杂乱的林子,她不知道通往何处,也不知道除了这里,还可以往哪里走,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逃离这种局面。
许是支书发现她不见了,山下豁然一阵杂乱,如煮沸欲溅的水,沸腾危险,一盏又一盏的火把点燃浓稠的夜幕,连绵的灯火连着线,进了山。
整个村庄在那一刻,化为吃人的野兽,锋利腥臭的獠牙龇开。
无数人在山上一寸一寸寻她。
一旦被找到,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的人生将烂在这里。
她将和一个陌生的人共度一声,为他生儿育女,放弃自己的舞蹈事业,和林自华、赵溪梅隔着数万公里。
绝望恐慌害怕无助种种情绪叠加,高压之下,林泉韵一时不察从山坡上滚下去,浑身都擦破了口不说,脚还扭到了,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更糟糕的是,离她不远处,树枝掩映下,赫然有橙黄火光灼烧夜幕,踩碎枯枝声沙沙作响,有人正向她走来。
离被发现,再被嫁给那所谓的支书儿子,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人生最至暗时刻,发生在那个瞬间。
那一瞬间,她永远难忘。
而一切的起因,便是这个叫王国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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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晚,林泉韵盯着窗外的银月良久,才有一点睡意。
却睡得并不安稳。
睡梦中,她疲于奔命,一刻都不得喘息,呼吸间都是浓重的血腥味,耳廓嗡嗡作响,俱是剧烈的心跳。
踢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藤蔓,她重重摔倒在地,手肘、膝盖都划出一大块鲜红的伤口,脚也痛,也一刻都不敢停,好像身后追着只巨大的怪兽。
用血盆大口,咬碎她的身体,咀嚼她的血肉。
睡醒时,惊慌感依旧还在,寒冬腊月的天,她却汗流浃背。
上工时,难免精力不济,给池惊寒打开门,她想练舞,却怎么都沉不下心。
练着练着便不自觉地停住。
池惊寒将水倒进水缸里,水声哗啦啦作响,直起身的间隙,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放在女知青身上。
第五次了……
女知青练舞的时候一贯认真,心无旁骛,看她练舞是种美的享受。
可今天诡异地,她三番四次地走了神,又长又密的睫毛安静地垂下,像遇到什么难解的题。
池惊寒收回视线,把水缸填满,走到女知青旁边。
女知青正低着脑袋,指尖顿在半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林泉韵回神,就看见,池惊寒正站在她身旁,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可以叫我呀……”林泉韵嗔怪了句,怕他等太久,步子有些急,“我去拿馒头。”
温度低,馒头冷得快,林泉韵把馒头拿衣服包住,放在休息室的柜子里。
拿馒头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可不知道是不是没睡好,她一时忘了注意馒头旁边放着的碗。
于是,馒头被拿出来的瞬间,碗跟着从三层高的柜子,掉下来。
屋外的池惊寒就听到“咔嚓”几声声响,在灰蒙蒙的清晨,格外清脆,像锦缎撕裂。
心微微一紧,往休息室里跑去,就看到林泉韵身前碎了一地的瓷碗碎片。
再一看,她的左手紧紧地捏着右手食指指尖,隐隐有血迹从指缝中流出来。
“啪嗒”一声。
泥巴地面多了多绽放的红梅。
“伸手。”
沁凉的声音响彻不算明亮的屋子,可能是池惊寒的语气有点凶,可能是指尖疼得厉害。
林泉韵下意识地松开左手,露出血迹斑斑的右手食指。
就这么一会儿,血迹把手指染成一片红色。
池惊寒皱着眉检查,还好,伤口不算深。
拿水冲洗干净血迹,再从灶里抓了把草木灰,涂在破口处上,又撕了条布,把食指紧紧捆好。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林泉韵就垂着眼睑,看着他。
看得出来,他很习惯照顾别人,做这一切时很顺手很迅速。
又想到之前了解到的,小孩是由他一个人带大的,那他会这样不足为奇。
“好了。”
林泉韵收回思绪,跟着看过去,食指被包扎得很好,一个端正的蝴蝶结出现在手背上。
颇有些可爱。
说起来,她一直小孩小孩地叫,还不知道小孩的名字,抬起头,刚想问,便对上池惊寒严肃的脸。
“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徒手捡,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