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惊寒攥着还带着点女知青体温的铁罐子,愣了好久,才生涩地撬开盖子,拿指腹挑了绿豆大一点护肤脂,又觉得多了,拿指盖挑了回去,慢慢地涂在指骨那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皮肤很快把膏状物体吸收了,那一小块地方在寒冷冬季多了层湿润的保护膜。
十八年生命中,除了池叹澜和徐婉雨,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好到他觉得这个会紧紧攥着铁罐子不松手的自己,陌生极了,之前的他不会做这种事,却又鲜活,鲜活得让他完全不排斥。
池惊寒想起林泉韵无意识扶住的腰,抿紧了唇,也有样学样地坐在椅子上。
那椅子是池咏青长坐的,只适合池惊青那种身影的小孩子,却不适合她。
难怪她坐得难受。
沁凉的深夜,他这个时候应该要去睡觉,明天还有很多工,可是胸腔涌动,怎么都静不下来,像里面住了座活火山,滚烫炙热。
他很迫切地做点什么事。
为林泉韵。
不图什么,也没有任何理由,只想她能舒服点。
池惊寒把铁罐子放进柜子最深处,拿衣服包住,又拿了斧头,匆匆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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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疏没办法,只得上工,还好平日里他在知青里声望高,他的工他们都会帮衬下。
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人与人之间都是利用,他不愿拿帮他上工这种小事,消耗他的威望,不值当。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个梦,下了工,特意去了食堂。
食堂的东西越来越难以下咽了,除了要用工分买的白面馒头还是那个样,其他东西都掺了不少水分,李燕疏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一餐的支出与收获。
如果这个林泉韵就是梦里那个,那他和她结婚,梦中的一切都将成为现实。
林泉韵是女的,婚后,她家的房子、供销社的职位、包括肉眼可见的社会地位都是他的。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来这里一趟,完全不亏。
有个知青声音忽地压低,“李哥,李欣在看你。”
李燕疏收回思绪,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再怎么样,都不想要破鞋,声音却还是和缓的,“不用管她,我们吃饭吧。”
话落,食堂门又被推开,屋外的寒风灌进来,屋内起了点薄雾,李燕疏不露声色地看过去。
先是穆萍萍进来了。
她冻得不住地搓着手,脸颊上有两团红。
一看便是个所思所想浮于表面的人。
林泉韵再跟着进来,她先侧身关了门,再往里迈步。
貌不惊人,行动举止却周全。苏小婉那事,也是她很快地发现账本有问题。
林泉韵被穆萍萍拉着,往餐口走。
只有目光集中在林泉韵身上,才能隐隐发现她的不同,和什么都浮在脸上的穆萍萍不同,她神色清淡,看不出所思所想,气质温静。
和梦中的女人,在这一刻,神态竟然诡异地相似。
同样的清冷寡淡,眼前的一切都不足以她失态。
她们已经取好餐,回头之前,李燕疏及时收回目光。
原本便存有疑虑的心,在此刻往更偏向某种不算常理化的猜想。
林泉韵吃过饭,先走了,食堂留下穆萍萍。
“李哥,不走吗?”
李燕疏摇头,笑着道,“不了,你们先走吧,我再喝口热水。”
“好。”
穆萍萍被口干巴的荞麦馒头噎得直翻白眼,使劲垂着胸口,下一瞬,一碗冒着热气的瓷碗被递到她面前。
她连忙接过,喝了一大口,才把那该死的荞麦馒头给咽了下去。
她抬起头,“谢谢”在嘴边,就看到竟然是李燕疏,脸“刷”得一红,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丑态都被他看到了。
“你们来了这么久了,我们却一直没有怎么照顾你们。”李燕疏神色抱歉。
这些时日,他清减了不少,眉目多了几分愁绪和脆弱,但无疑还是英俊的。
穆萍萍耳热得厉害,手忙脚乱道,“没有没有,已经很照顾了。”
李燕疏笑了笑,“真的吗?”
“真的!”
“那我可以再了解一下你吗?”
“可以啊,这有什么的。”
穆萍萍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唏哩呼噜把自己家的都说了,包括她家有几个弟弟,家在哪里,乱七八糟一大串。
他想知道的一点没有,李燕疏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林泉韵呢?”
谈起林泉韵,穆萍萍没有刚刚那么侃侃而谈,有些犹豫道,“泉韵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我只知道她家是首都的。”
一无所获,李燕疏笑容淡了点,也没什么再问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