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就像个寻常长辈。听到长辈的夸奖,她脸上不由露出两份得意,像是得了父母夸奖的孩童,那张私下难得见笑的娇颜也少见得露出了两份少女娇憨。
油灯昏暗,她的笑魇天真娇憨,叫太子出奇地恍了神,忽地想起了记忆中久远得有些模糊的那张与她十分相似的脸庞。
心中有所想,他也无意识地喃喃。
“今日看,已然比你母亲还要妥帖了。”
话一出,才惊觉似是说错了。
转头看向立在一边的少女,她脸上原本鲜活的笑显然凝固住了,这笑碎裂成思念和仇恨混杂的情绪,从她脸上剥落下来。
转瞬间,温以已经恢复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太子心中一叹,又想起她刚刚上京时那鲜活坚强的神色,心中虽有触动,却不能动摇计划好的半分。
“你娘的事,今日已有了些眉目,孤计划好了,三月后,定然给你和你娘一个交代。”
“多谢主子,主子的恩情,属下定当铭记。”
温以脸上浮起点点欢喜,闻言更加真心地道谢,心中只决定此番回去要更加紧紧盯住楼里的消息,给太子殿下多添些有用的筹码。
太子不宜多留,一炷香的功夫,就趁着月光从偏门上了马车。
月上树梢,沿着半开的窗棂,冷冷地落在温以的床边。
她躺在床榻上,脑中却回响着太子的话——
还要三月。
三月后,母仇得报,也许自己可以求了恩典回江南去。
太子殿下在银钱上并不曾委屈过她们这些底下人,加上娘亲一辈子攒下的家财,她或许可以回江南去,买一座宅院,将张伯接来,平淡地度过余生。
脑中不可抑制地出现一个年轻男子白衣执伞的身影,朦朦胧胧地就像江南散不去的烟雨。三年了,思念一旦决堤,就像不知疲倦的海浪,一波一波地冲刷回忆。
他是否已经成婚?有没有可爱的孩童?
会不会已经升迁离开了?
如若都没有,她还有没有机会向他解释,得他原谅?
温以闭眼不让自己去想,本以为今夜心绪复杂,恐怕一时难以入眠,但却意外的睡得安稳香甜,恍惚间,温以立在桥畔,耳边是集市热闹的叫卖声。
暮鼓钟声飘散在柳枝间,水面波光粼粼中倒映处一个少年的身影。
她心中一动,追上了桥去,少年白衣襕衫翻动,背对自己,脚步却越走越快。
她几乎是倾倒着身子去追,拨开桥上人群,眼中紧紧盯着视线中的身影,却被湖面波光映出的昏黄光芒晃了眼。恼恨地跺脚,却再也找不见少年的身影。
并不知不知道心中有个声音一定要自己去追,眼中却已经急得落下泪来。
站在人来人往的桥中央,她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寒凉从脚尖侵入,热闹如斯,却又如此心寒。
“这是谁家的傻囡囡呀?莫不是忘了回家的路,竟也值当哭的如此伤心?”
视线中闯入一片雪白的袍脚,头顶传来一声温柔含笑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却看不起少年的脸,下意识地踮脚,伸手环住少年的脖子,只觉得这样,他就再也跑不了了。
少年被她柔软的双臂环住,身子僵硬了片刻,也伸手扶住她的腰,嘴上还是不露怯地笑话她。
“怎么这样娇气,还要人抱在怀里细细哄着才肯不掉金豆豆吗?”
少年人的怀抱虽还不宽广厚实,却安全感十足,她慌忙用衣襟蹭掉眼泪,想要摆脱模糊的视线,看清楚他的脸,却听到耳畔一声尖利的大喊。
凄厉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眼前的少年渐渐模糊,最后变作山水画般模样,被这把利刃生生划破撕裂,惊得她猛然坐起身来。
“姜妈妈,大事不好了,牡丹她……”悲凄的声音又添上了两分哽咽,“牡丹她死了。”
温以瞬间如同被三月里的井水泼了一身,无比的清醒。
她看清推开她房门说话的是楼里一向和牡丹要好的龟公,边披外衫,边冷脸问。
“说清楚了,谁死了,怎么死的。”
“牡丹,是牡丹!她和王大人都死了,一道死在她房里。”
那龟公见她神色,也冷静了些,低着头语气急促地说着详细情况。
“王大人死在床榻上,胸口插着一把宝石匕首,血流了大半个床榻。牡丹…牡丹悬了梁,死的不太好看。”
“更要紧的是,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已经亲自带人围了咱们楼,正要带人闯进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