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燕临一直都在寻味姜雪宁那天的话,“可不可以变回从前的燕临?”
从前的他没有经历过背叛,失去至亲,还有构陷罪难,被命运玩弄这么久,还怎么回的去?
他更在意的是,姜雪宁心里是有他的位置的,她说不舍得恨他,是否意味着…
燕临无法细想,真情背后的背叛,更无情。
“将军,谢少师那边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是在做出远门的准备。”
手下如实道。
“出远门?”燕临疑惑,谢危可不像要离开京城,那要出门的就是另有其人了。
“几日前,谢少师曾去宁安宫与皇后一叙,具体谈了些什么无人得知。”
“原来如此”,燕临的手忽地握紧又渐渐松开,原来与他说了那么多触动情肠的话,是为了离开?
姜雪宁,你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燕临本来是该愤怒的,她又欺骗他,可他真的觉得好累,觉得无趣的很。
年少青梅到此刻,只余悲哀。
他那样对待她,她想要逃跑,有什么不对?何必要勾起从前,给他希望,给他一点被爱的错觉。那一点错觉,真能要了他的命。
他差点要为此放下一切来换从前。
燕临,你真可笑,姜雪宁施舍一点爱,你就动摇地溃不成军。
不要再骗我了…
燕临一步步朝着宁安宫走去,每一步都用了全身力气,稍有停顿就感觉喉头涌上腥甜的滋味。
当他艰难站在宁安宫门外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是谢危的声音。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日就可以启程了。”
“姜雪宁谢过先生。”她说的诚恳。
燕临只觉得手上的温度寸寸冷却,雪就是在此刻落下的,落在他的睫毛上,消融后混着咸涩的泪滴在地上,很快又被雪覆盖了。
沈玠,张遮,谢危,都是和她有关系的,只有他,数年饮血,孑然一人。
下雪了,宁宁最喜欢下雪了,他想着,他大概伤心糊涂了。
燕临本想质问姜雪宁为何要离开,他原本是打算和她不死不休的。
他改变主意了,她要走就走吧,他已经报复过她了,免得她还要在以后的时日里织造着更多的谎言。
他没有进去而是原路返回,出来的太急,燕临只穿了一身单衣,刚出了宁安宫外几步,他就带着一肩梨花般的雪倒在了地上。
这个高大的男儿,脆弱地像是折断了。
他的眼睛里倒映的也是漫天雪色,一片纯白,全部吹进他的心口,好冷。
“将军!”侍卫惊忧地上前。
燕临闭上了眼睛,放手吧,不管是他的爱还是他的恨,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你只是她人生中,一场早就结束的雪。
姜雪宁还在和谢危商量着约定的事宜。
“宁二,你自己又有什么打算?”谢危对着炭火搓了搓手。
姜雪宁的神色纠结,“我还不知如何告诉燕临。”
“现在天下都不像个天下了,何必还顾着所谓身份礼义。”谢危倒是不以为意。
她点点头,“只是先生知道,我与燕临之间的心结,他如今的改变,我也是帮凶之一。”
想了想,她又说,“是伤他最深的那一个。”
谢危默认她的话,姜雪宁对于燕临来说,的确是撕开最痛的那块疤,“宁二,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未免太低估燕临的情。”
他是恨你,难道爱就会比恨少吗?这些年,谢危看在眼里。
“我对你们之间的情仇没有兴趣,不过作为你的先生,我想你做一回自己。其他的,我不关心。”
他说完就起身,姜雪宁忙行了一个礼,“雪宁不是不记恩的人,来日先生有求,我定不推辞。”
“嗯,”谢危应了一声,“天冷了,照顾好你的身子,头几个月最难熬些。”
姜雪宁目送他离开,低头摸摸自己的小腹,
“我不能走,因为我…”
“我怀孕了。”
这就是她对谢危的那句答复。
姜雪宁咬着唇说,她面颊浮现起浅浅的桃红,眼神里一片柔和,像月光倾泻。
这个碎梦混乱的冬日,她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燕临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