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高高在上,甚少去体察周围人的情绪。这世上唯一需要她揣摩心思进行讨好的,也只有平康帝一人而已。偏偏母妃自杀后,她对皇帝也冷了心,所以生活中多以自己为本位,他人,尤其下人的小心思,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事实上,当身份地位权势,庞大到一定程度,身边到处都是讨好你,奉迎你的人,辨别能力自然就下降了。
对安和来说也是如此,秦昭的“依然故我”“不谄媚”却像一股清泉,特别清新不做作 。但林知水的异动,就没有那么敏锐了。
此刻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她非常……倒也没有非常惊讶。
仔细想想,一切皆有端倪,她也并非完全无感,只是被下意识的忽略了。
如今被摊开到场面上,安和的第一反应是惋惜——这是个顶顶好用的下人,若是有了不该有的想法,那以后便用不得了。
“你对本宫存着什么心思。”安和的问话相当直接。主子在下人面前不需要委婉。
她的提问并不友善,因为林知水刚在这大难中救了她,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沽恩求报。尤其在他刚刚亲身为自己治疗后……总有人会觉得有了亲密些的接触,就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些什么。
安和在宫廷里长大,自然知道和主子在身体上,精神上共享过秘密的下人都能立即迎来升职加薪。这已经超出了论功行赏的范畴,而是拉入“自己人”圈子。
按道理她怎么封赏林知水都不为过,但不知为何,偏是他提出来,她觉得懊恼,甚至气愤。
“你……确定?”
林知水虽然豪情万丈要表白,但真上场,还是有点怂。他涨红了脸,竟然说不出话。安和看他的神情如此,低低叹了口气。
林知水的额头立即冒出了汗。
他该像个堂堂男子汉,鲜花也好,刀子也罢,都得亲手送到对方面前!
“我爱慕公主!”
林知水抬头,攥紧了拳头,大喊出声,豪情万丈,树梢上的麻雀都呼啦啦吓飞。
公主殿下风华正茂,已为人妻,猛地一下子,忽然被人表白了,直白的,坦诚的,一竿子捅到底的示爱。
安和吓得一个激灵,几乎原地跳起。
你……你……
安和高估了自己,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在她预料里,这件事很简单,不过是打发一个下人。然而她作为青春少女的她,没有准备好面对一双炽热真诚的眼睛,也不知如何招架,收纳,一份铺天盖地浩浩荡荡的激情。
但她的思维显然无法与林知水接轨。安和只是惊悚得发现自己原来不喜欢这种人——借助贵人床榻走捷径的人,又没原则又没风骨。她恍惚了一瞬,又惊悚的发现她只生气林知水这样做。
而秦昭,她可以无条件理解秦昭的一切。
她羞愤的起身,然后伸出巴掌。
啪!
在她回过神以前,手掌已经落下。
安和愣住了,她素来是个脾气温和的主子,从来不随意责罚下人,况且下人犯错,自然有嬷嬷按规矩处理,万万轮不到她这个主子亲自动手。再说了,林知水是将军的人,她哪怕有不满,也得送还将军,给将军处理,哪里用得着自己抡巴掌。
她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震惊。
林知水僵住了,他沉默几息后,向安和俯首谢罪,躬身而退。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淡绿色绘竹子的圆领衫子,清脆而鲜亮,衬得人气色极为鲜活,而他现在有些反感这身衣裳,只觉周身都散发着刺眼的光。
秦昭呢?
安和前所未有的焦躁和紧张,她此刻迫切得想要看见秦昭。
她呆在山里这是第几天了?
第三天?第五天?
秦昭为什么还不来接她?
想着想着内心蓦地冒出一个念头:秦昭总不失败,但若是秦昭失败了呢?
若是秦昭……死了呢?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直勾勾看着远山落日,心慌意乱。
她不敢再多想,也不再跟别人说话,拿着一根树枝作剑拼命挥舞,直到自己浑身汗水筋疲力尽的倒下。
将军会赢的,一定会赢的,可是……平西军体量很小,长处就是灵活机动,根本就经不起固守城池的消耗,秦昭以前也不曾打过这么大的防御战。他以前是一直在胜利,可形势变了啊。
这世界上哪有永远不败的将军。
安和几个念头在心中来回翻涌,好似自己瘫在地上,被车轮轧住,又痛苦又扭曲,晚上从噩梦中醒来大汗淋漓。
玉珍麽麽着急的给她擦洗,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安和接过帕子擦自己的汗。
不过是一会儿梦见自己死了,一会儿梦见秦昭死了。
安和的担心和臆想显然是多余的。
秦昭无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