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北国深秋,白日蒙上了一层混沌的雾色。青苍任飞鸟越过头顶,发出一声破鸣。
尘世好似进入了冬眠,大街小巷都不见起伏的喧嚣,凭空生出了死气沉沉的感觉。透过光晕,云层缝隙处逐渐露出了一点明亮的鱼肚白。
零星几个人行色匆匆地走在昏暗的羊肠小道上,一呼一吸间吐出稀薄的白烟,仿佛夜行的白昼。
她独自沉睡着。
梦里满眼火光烛天,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猩红的鲜血更是蔓延至石阶,刺得她双目灼热。她似是再也见不到明日般地策马狂奔,穿过绵延参天的枯木,淌过泥泞与湖泊,精疲力尽,终于倒下。
昏昏沉沉中,她听到一声刺耳的怒骂:
“睡得跟猪一样!快点给我起来!”
杨沐音半昏半睡地微张唇瓣,费力地抬起眼皮,隐约瞥见一个衣着鲜艳、身材微胖的女人从缸里舀了一盆凉水,朝她走来。
顿时,冰水从她的头顶骤雨般冲刷而下,如同寒霜般散起了雾。
杨沐音瑟瑟发抖地睁开眼,水淌进她滚烫的胸膛,她握紧湿漉的衣袂,试图攫取一点儿温暖,却是淌了一手的冰。
秋日的江水刺骨寒凉,寒气迅速渗入了五脏六腑。不消片刻,她便感到浑身浸没在剐肉剃骨般的疼痛中,不停地在地上翻来覆去。
过了一阵,她挨过剧痛,哆哆嗦嗦地抬头,却瞥见眼前之人脸上眉飞色舞的得意,顿时红了眼。
此人仰起圆润的下巴,似看猴戏般斜睨着她,忽然发出了极其怪异的笑声。
她浓睫微垂,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微笑。
随即屏住呼吸,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意念集中于丹田,试图调动起体内的真气。但良久,身体仍是一具槁木,丝毫没有气的流动。
怎么回事...
她已修炼武功多年,这点小事本是轻而易举。
凝滞片刻,她突然想起。
师父曾说,“我派武功天下称霸之最捷径,短短十年就能攀顶。但是,只要有人懂得回笼术,就可断掉我们毕生的内力修为,从此泯然众人矣。”
回笼术是一种邪术。修炼此术之人必然伤其心,透支其五脏六腑,最终会精神错乱、不得好死。但即便如此,也不见得修成正果,大多数修到一半就走火入魔,热邪攻心。
至少有十年,杨沐音都没有从江湖上听说过这种邪术了,她以为早已失传了。
若是中了回笼术的招,胳膊上会留下一道像毒蝎一样的印记。因为修炼回笼术需要让毒蝎爬进自己的身体,将体内的三尸虫吃掉,再让其爬出来。许多人便是死在了毒蝎入口这一步。
杨沐音掀起袖子一看,果真胳膊上有一个紫黑色的毒蝎印记,似纹身一般清晰。
霎时,她脸色铁青煞白,眼神里透着茫然的空洞。悲伤笼罩在她身上,缭绕不散。
想起昨日发生了什么,她记忆却是断了线。
隐约记得,她刚入京城时,路过一个木门只有肩宽的狭小药铺,里面走出一个陌生男子,似是要与她搭话。而这之后,只剩一片空白。
“你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作什么!被卖来的女子,有富家小姐、官宦侍女,还有没落的书香门第之女,哪个不比你出身高贵?你来了就得认命!”
回过神来,她转眼充满防备地凝视着这双浑浊的烈目,气若游丝地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老鸨仔细打量着杨沐音。
她双目流转似星辰,不仅明耀逼人,而且刚毅如鹰,隐隐射寒光,而又面若昙花,玉骨冰肌,虽说柔中生寒,但清澈胜水。
这美人定能令所有京城男子神魂颠倒,为其挥金如土。
老鸨清了清嗓子,刻意调高了音调,沙哑地嘶吼道:“你被你男人卖了,来的时候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跟快死了一样!”
这时,寒气入肺,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除了挨过病痛,她没有余力思考其他的事。
老鸨依旧喋喋不休:“我可没对你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呢!要不是我买下了你,你早就丧命街头了。你当时那个样子,根本没人相信你能活下来,是我说服了其他一众姐妹,为你疗伤喂药...”
杨沐音不信老鸨会为了一个与之毫不相干之人散财治病,她身上的伤口,也完全没有被医治过的痕迹。
可这老鸨长得极为刻薄,定是好面子、唯利是图的主。
她忍住喉咙的刺痒,温声细语道:“好姐姐,看您一副软心肠,可否告诉我,这是哪儿?”
杨沐音环顾四周,发觉此处极为空旷,只有东南角处堆满了柴火,旁边还有生火的炉灶。
透过窗户,她隐约看到外面张灯结彩,斑斓映在宣纸上,似若琉璃。
老鸨见她服了软,刹那间喜笑颜开:“醉香楼啊!不是我说,咱可是京城第一楼,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