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取快递的人渐渐少了,王颖对常意安说:“安姐,你同学还等着你呢,你先下班吧。”
刘松也看她一眼:“嗯,你有事就先走。”
常意安本想说不用的,但看了眼执着地站在雪中等着的顾文礼。
她终究是妥协了,点下头,对王颖说:“明天你先早点下班,我明天多上一阵。”
“哎呀,都是小事啦,安姐你别那么客气。”王颖把她往门外推,“快去吧,你们多年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去晚了,不好订餐厅。”
常意安转脸看向刘松:“松哥,我先走了。”
她要走肯定得跟刘松打声招呼,因为这是刘松跟他朋友合开的,只不过他朋友不常过来,刘松闲着没事,每天都过来。
刘松点下头:“嗯,你去吧。”在常意安走出门后,他又急忙叫住她,“对了意安,酒吧兼职的事,你考虑好了没?”
常意安犹豫了一瞬:“我再考虑一下吧,毕竟我的身体情况……”
刘松急忙回她:“没事的,又不是让你全职,就兼职唱几首歌,晚上八点到十点,最多两个小时。”
常意安点下头:“我晚上回去再想一想,明天给你答复。”
“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回我都行。是我堂哥开的酒吧,安全问题绝对有保障,工资也不会太低。”
常意安还是没有立马答应,说回去考虑一下。
她转身走去了顾文礼跟前,小声开口:“走吧。”
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雪花在昏黄的光影下飞舞。
暖光与冷风交织。
常意安走在顾文礼身后,落后他几步,与他隔着一定距离。
尽管顾文礼已经放慢了脚步,她跟得还是很吃力,每走一步都像是上岸的美人鱼,仿佛在尖刀上行走。
当年她截肢后,想到父母已经没了,她难过到绝望,崩溃到想死,每天都在哭,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不肯配合医生治疗,药也不好好吃,最终导致恢复得不是很好。后来她残肢溃烂萎缩,又做了二次手术。
尽管她现在已经熟练了用假肢走路,但她断口神经末梢的伤,是再难恢复如初的。
走路走久了,或者站久了,残肢端仍然会痛。
正常人一天站久了,或者走路走久了脚都会酸痛,更何况是她。
顾文礼转过身,看着灯雪下瘦得纸片般令人心疼的女孩,他眸底似有云雨翻涌。
“车就在前面,大概还有两百米。”
常意安低着头:“嗯,好。”
顾文礼停下等着她,与她并肩而行。
他侧目看她一眼,开口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淡淡地挠过常意安的心尖。
“是那年吗?”
常意安点下头,回他的声音也很轻。
“嗯,是,那年五一。”
然后两人就都没再说话,顾文礼看她一眼,伸手扶住她胳膊。
常意安想避开,顾文礼握紧她胳膊:“就快到了。”
常意安不想在路上与他拉扯,任由他扶着朝前走去。
到了停车的路边,顾文礼松开她,手伸进裤兜掏出车钥匙摁了下。
他快速绕去副驾驶旁,拉开车门。
常意安走过去,顾文礼侧过身,手伸在车门上挡了一下,对她说:“小心头。”
常意安弯身坐进去,顾文礼为她关上车门。
车子发动后,顾文礼一边斜着眼看后视镜,一边问她:“想吃什么?”
常意安系上安全带,两手叠放在腿上,坐得规规矩矩。
“我都可以,随便吃点就行。”
“那就去新开的一家川菜馆吧。”
“你不用迁就我,我没那么挑的。”
等红灯时,顾文礼偏头看着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常意安抬起头看他一眼。
四目相对,两人都怔了片刻。
顾文礼看着她,眼底似压抑着翻滚的黑云。
他偏过头直视前方,声音低低沉沉:“当年我以为你……”
“死”字太沉重,他终是无法说出口。
那年五月,是她的噩梦,也是他的噩梦。
沉默良久,他声音低哑沉闷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常意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并没说话。
她实在不知道要与他说些什么,连客套的开场白都想不出。
气氛逐渐有些紧张。
顾文礼深吸口气,笑着调侃:“你别紧张,弄得我都紧张了。”
常意安确实很紧张,但更多都是难堪尴尬。
往事历历在目,她却以这样的情况面对顾文礼,又怎能不难堪,怎能不尴尬。
“没,我没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