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监从来都不缺钱,光是皇帝陛下逢年过节赏赐下来的金银玉帛,都足够养活三五十个陈无双一样的败家子,但陈仲平却向来抠门且财迷,往往逮着一套衣裳穿到褴褛才肯换下来,他说家大业大也得细水长流地过日子才是正经,省下钱来多去几趟流香江才好,反正姑娘们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只要出手大方,穿成叫花子也没人赶下出去。
早年时候,陈仲平是不太喜欢去花船上消遣的,不靠谱的老头更愿意呆在乌烟瘴气的赌坊里,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赌术精湛还是运气极好,每次都赢得盆满钵满,按理说这种情况赌坊是绝对不允许客人活着赢走太多钱财的,可以他的修为和身份,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最后,京城四十多家赌坊终于联合起来将他拒之门外,理由是您老人家号称天机子,卜算之术冠绝大周,赌坊都是小本生意,实在输不起,请陈二爷高抬贵手。这么一来,陈仲平无处可去,才瞄上了流香江这么个所在,俗话都说酒色财气最动人心,大周司天监第一高手也不能免俗。
白衣少年站在船头面朝楼船上的许奉,笑而不语,身后立着手里提着长剑的三境六品剑侍,再后面还盘坐着白马禅寺四大神僧之一、五境的老和尚空法,寥寥三人姿势各不相同,却偏偏天衣无缝般形成了一股极大的气势,压得湖中数百座花船上无人敢再出价。
如果单以黄金这等俗物来衡量有望重回天品的胭脂剑,怕是堆成一座小山也不一定买得下来,陈无双横插一手半路截胡,驻仙山那位程长老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司天监用意,所以对于许奉破了先前的规矩,重新点了一支明显燃烧时间更为持久的香,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思量了许久,程云逸声音中多了几分试探,“老夫这些年攒下不少家当,破不了五境,留着也是无用。黄金五万两,愿得此剑。”
且不管旁人怎么想,他这短短两句话里,陈无双听出来好几层意思。程云逸说这些年攒下来不少家当,无非是表明他此时出价是个人行为,与驻仙山无关;提到破不了五境,是告诉司天监这位少年,自己是四境八品的前辈人物,希望对方给个面子;最后一句,直接把价钱抬到五万两上,是想让许奉知道,胭脂剑他势在必得。
陈无双笑着摇摇头,返身走到空法老和尚身前蹲下,“老和尚,我听人说你一年之内从一境修到五境十品,这其中有什么诀窍?”谷雨在身后气呼呼瞪着他,暗道公子越来越没个正形,这边扔下驻仙山不管不问,还对空法神僧直呼老和尚,实在礼节有亏。
空法神僧毫不在意他听起来有些不敬的称呼,反而呵呵笑着答道:“若小施主愿意改换门庭,拜在白马禅寺门下,贫僧保你最多三十年内,接任空相师兄住持之位。”
陈无双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老和尚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登时愣住,诧异道:“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少年突然大笑出声来,也不接话,慢慢走回船头,“谷雨,黄金十万两。你带的银票若是不够,让那和尚补上。”
谷雨朝着空法神僧歉然一礼,这才高声朝楼船处报价,“我家公子出价,黄金十万两。”黄金十万两,换成白银就是整整一百万两,刘掌柜三人听得面面相觑,一百万两银子啊,卖三辈子胭脂也不够买下一柄胭脂剑来。
许奉刚才见站在船头上白衣少年返身跟空法神僧说话,还以为他准备放弃竞价,心里一块大石头刚要落地,就听谷雨报出黄金十万两来,一张脸立即沉了下去,侯爷是要示好驻仙山不假,自己跟程云逸早就心照不宣,可司天监也实在是惹不起的存在,一时之间骑虎难下,委实进退两难。
驻仙山的花船在楼船的另一侧,隔着陈无双极远,程云逸犹豫片刻,亲自御剑升空,白色剑光一闪之间,人已经到了楼船旁边,也看清楚了背负双手站在花船甲板上的白衣少年,“老夫···”
他刚一开口,得了陈无双嘱咐的谷雨立即出声打断,“黄金十五万两。”
程云逸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一丝笑意顿时僵在嘴角上,目光中慢慢生起几分怒意来。论在大周王朝的地位,驻仙山或许不如司天监,但就算陈伯庸见了与他平辈相交的程云逸,也一贯很是客气,当着湖上数百艘花船上修士的面,被一个少年身边的侍女咄咄逼人地打断,能忍着没有出手教训他一顿,就已经是看在镇国公和白马禅寺空法神僧情面了。
“果然英雄出少年呐,老夫领教了。”程云逸冷哼一声,语气里已经相当不满,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指责陈无双小小年纪不知身份尊卑,失了礼数。
陈无双这次没让谷雨代为传话,而是以自己半数化为实质的灵识作为支撑,将声音远远放了出去让众人听清,“岂不闻,陈家幼麟,举世无双。”
程云逸强忍着怒意点了点头,却毫不掩饰真气外放,将身下原本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涟漪,一层压着一层,一层高过一层,眼见就要凭空掀起浪来,才气机一震,又将水面压制成镜面一样,“老夫问一句,世人皆知司天监珍藏无数,无双公子要这把剑做什么用?”
陈无双缓缓向前几步,笑道:“程长老想必也不是第一回上花船,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