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无双骨子里就不是个懦弱怕事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在花船上争风吃醋,就敢下手把皇子揍得鼻青脸肿,好在景祯陛下是明事理的皇帝,对小辈之间的风流韵事懒得插手,只轻描淡写地让随身太监传了句有力气去雍州使去,就再也没了下文。
出京以后在剑仙庙前遇到的那场追杀暂且不提,谷雨自己就应付了过去;第二次的时候碰上阴风谷的四境邪修冯秉忠,少年挺身而出没有退却。只是后来再惹上的南疆玄蟒、黑衣老妇以及驻仙山等人实力都太强,总不能跟拨云营的瘸腿老卒一样,明知是活不成了还死犟着不跑,那就是不是骨气的事儿了。
先被南疆玄蟒追到白马禅寺里,再被黑衣老妇逼进河阳城,前天还让驻仙山众人撵到拜相山上,陪了已故的程老大人两夜,现在又被人不依不饶追上来,就算是泥捏的人也得冒出三分火气来,何况是身份放在京都也不容小视的司天监嫡传弟子?
谷雨焦急得不行,见自己主子偏在这种紧要时候犯了牛脾气,恨不得一掌打晕了他强行带走,可转眼就瞧见公子已经把手放在了铁箱子上的符咒处,登时就明白了他心意,拔剑站在一旁怒目看向远处不再相劝。
河阳城里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尚且能昂然说出少年锋锐当如剑的话来,胸中已然有了剑意的陈无双又岂肯再退后一步。常半仙哀叹一声,却没有按他说的转身先走,而是静静站在白衣少年身后,拧开酒葫芦递了过去。
陈无双刚仰头喝了一口,阔别一个月之久的黑衣老妇就追到近处现出身来,见三人摆出一副拼死一搏的阵势,冷笑道:“几十天不见,倒长了些志气。小子,你乖乖跟我走,其余二人老身便饶了他们。”妖妇还是先前那副打扮,那支曾重伤过陈无双的乌木簪子,就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
陈无双心中无数种念头闪个不停,脸上却带着温和笑意,像是在他乡遇上故人一样,道:“前辈先莫要着急,你既然认识苏昆仑的佩剑,就该知道我与他关系不浅,而且我师父是司天监第一高手陈仲平,前辈真要动手可得想清楚后果。”说着就从剑上摘下那柄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惊鸿剑来,一层一层摊开,握在手上举在面前。
依照少年判断,这黑衣老妇必然是大周数得着的邪修高手,但毕竟没进五境,一下子抬出苏慕仙跟陈仲平两位高人名号来,就算是越秀剑阁的任平生也得给几分面子,说不定能有转圜的余地。说完这句陈无双又想到一点,笑意更盛道:“听前辈意思,也不想在这里取我性命,司天监可有高手就在左近,你想带着我走,难度也不小。”
黑衣老妇冷哼一声,不屑道:“姓苏的老匹夫奈何不了老身,至于你说的司天监高手,呵,让他出来露个面,我倒要瞧瞧有多少斤两。”陈无双听她似有倚仗,竟然对苏慕仙并不惧怕,只好道:“那位暗中保护我的独臂修士跟前辈一样,也是八品境界,他要是刻意藏匿,我也找不到,或许此时就在附近。”
少年这一计颇有些草船借箭的意思,黑衣老妇这么快就追上来,保不齐那独臂修士跟驻仙山众人动手的时候,她就在不远处观战,那甩了一口黑锅给陈无双的人临走说的那句话,这时刚好能用来迷惑妖妇,真能起到效果,可就比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陈仲平管用多了。
没想到他这句话刚说完,黑衣老妇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嘶哑的笑声难听得让人心里压抑,仿佛在夜深人静的乱葬岗碰到一大群呱噪的乌鸦,“小子,你说那姓顾的在暗中保护你?老身看你不光是眼瞎,心也蒙了猪油!”
陈无双脸上的笑意似乎凝固了一样,这妖妇的弦外之音,竟然认得那独臂修士,而且也知道他不是司天监的人!这么说来,很有可能他俩之间有某种联系,甚至干脆就是一伙的。那天底下到底哪家门派,能有两个不被世人熟知的八品修士?
“废话少说,你不跟我走,就休怪老身手下无情。”黑衣老妇笑罢,立即目露凶光,扬起的双手上,九枚两寸长的墨绿色弯曲指甲亮起幽幽绿光,四周杂草成片成片的倒伏下来,顷刻就由焦黄变成炭黑色,沾附在雨后地上的泥水里。
谷雨脸色凝重地上前一步,在自家主子出手激发楼主大人刻下的剑符之前,她得先挡住那妖婆子的手段,佩剑铿锵出鞘,一抹青色剑光骤然炸亮,剑气所过之处如同秋风扫落叶,身周野草被劲风吹地向后仰着折断,只剩下不到三寸长的粗壮根茎茬在地上。
黑衣老妇右手五指屈成爪状,道:“不管你师父是谁,那老匹夫既然把佩剑传给了你,想来在他眼里你分量就不轻,老身抓了你回去领赏,比那姓许的孩子更值钱!”话音刚落,紧贴在她干瘦身体上的黑袍就陡然鼓胀起来,真气催动着毒雾瞬间弥漫开来,从虚空到地上,一圈触目惊心的绿色好似水波一样迅速荡开。
侍女重重用鼻音哼了一声,扬剑施展开青冥剑诀,迷蒙剑气的速度更快,一剑接一剑连续朝前斩出,登时延缓了那妖妇毒雾扩散的速度,可仍是处在下风节节败退。陈无双正想咬牙以神识激发封印在铁箱子上的青冥剑气,不是他关键时刻犹豫不决,而是这最后保命的杀手锏一旦使出来,万一杀不了那黑衣老妇,形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