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蛇虫滋生山林茂盛,冬有寒风凛冽大雪压枝,春秋两季正是打猎的好时候,不少猎户都指望靠着一年里光景最好的两个季节有收获,好凑够全家人一年的嚼谷,给儿子挣读书银两、给闺女攒陪嫁铜钱,可自从在梧桐树下喝过一碗蛇羹,岳阳城的百姓们都发觉,大都督家最热衷此道的千金小姐黄婉宁,近日极少像以前一样牵黄擎苍的出城,倒是天天往侯爷家里跑,熟悉这位小姐豪爽秉性的都打趣着猜测,兴许那姑娘终于改邪归正,把许家小侯爷看作是势在必得的猎物了。
其实以黄大千把持一州军务的堂堂正三品都督身份,黄家府上也有十余个修为足够看家护院的修士,但一来大都督为人谨小慎微、视百姓口碑为身家性命,二来有挥金如土的康乐侯府和巡抚大人当仁不让,黄家所能招揽到的修士不是军中退伍的老卒,就是楚州附近各地胸无大志的散修,凭本事混个都督府的饭碗养家糊口自然是足够,可要说教导黄婉宁修行,就难免力有不逮了。
以前虽也羡慕过许家小侯爷十岁之龄修成二境四品的天资,但总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相比巡抚大人家那位只知道摇着折扇附庸风雅吟诗作对的二公子,黄婉宁还有些高人一等的沾沾自喜,小侯爷再天花乱坠地把一剑斩杀南疆玄蟒的司天监嫡传弟子吹嘘成天上罕见、地上少有的人物,眼界只局限于岳阳一城之地的少女也没太当成一档子事,甚至有些不屑一顾地心里暗自嘀咕,说书先生还说如今撕去白衣换蟒袍的瞎子,是三剑除妖、一等风流的少年剑仙呢!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耳闻与目睹确确实实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亲眼见识过酒气微醺的陈无双剑意摘叶、剑气成花,又瞧见比她大不了两三岁的孤舟岛弟子沈辞云雄浑如万顷碧海的湛蓝剑光,黄婉宁才算明白山外青山楼外楼的道理,天天兴高采烈地往许家跑,真不是为了自幼相熟的小侯爷,也不是为了一手古篆写得不堪入目的公子爷,而是与沈辞云师承同门的墨莉,答应教她两套东海孤舟岛的入门剑法。
天光微亮,陈无双就听见院子里有练剑的动静,揉着惺忪睡眼推开门,黄婉宁换了一套男子修士常穿的利落剑袍,正在梧桐树下空地上演练几式剑法,手执三尺翠竹的墨莉含笑在一旁耐心轻声指点,这一剑速度慢了三分,左肋下露出破绽,那一剑招式用老了三分,不够飘忽轻灵。
恍惚间,眼前一片漆黑的陈无双仿佛看见,拜相山上程公祠前的明净月色里,脸庞微黑的侍女谷雨把双手环抱在胸前,撇着嘴说公子这一套听风四十三式,至少得静下心来练三年才见火候。愣了一会儿,旋即低头撇了撇嘴,嘀咕道:“还真是无利不起早,这才寅时。”
修行最忌心浮气躁眼高手低,墨莉本就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挺喜欢颇有男儿气的都督府千金,怕贪多嚼不烂,拢共就先教了她十招,黄婉宁就反反复复演练这十招,小侯爷哈欠连天地歪坐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看,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念叨些什么。
见陈无双推门走出来,百无聊赖的小侯爷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舔着脸走上前谄笑道:“陈大哥睡得可好?我一大早就吩咐人去城外采摘野菜,在等半个多时辰就能回来,让膳房凉拌了,这东西早晨吃一口最好,许奉说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站在门前的蟒袍少年轻轻活动着筋骨,动作稍微一大,胸前伤处就隐隐作痛,龇牙咧嘴揶揄道:“又来一个无利不起早的,有钱的小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许佑乾果然是有事相求,被陈无双一言点破也不着恼,踮起脚攀着他肩头努力把嘴凑到高他一头还多的少年耳边,鬼鬼祟祟道:“陈大哥,那不收拜师礼的老头教了我几天就跑,不如你教教我?我瞧着那手剑气成花的本事眼馋的很呐。”
陈无双没好气地把他手扒拉到一边,哼哼冷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刚喝了蛇羹,又惦记上我天香剑诀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奸商,拿不值钱的野菜跟我换世间绝顶的御剑术,是你疯了,还是觉得我被南疆玄蟒一尾巴抽傻了?”
嘴上讥讽,陈无双心里却忽然一动,身负三门顶尖御剑术,青冥剑诀是学自司天监的谷雨代为传授,虽说观星楼主的位子任谁看来都已经是囊中之物,但自己毕竟不是陈家血脉,未得陈伯庸或者陈仲平首肯,不好轻易传给旁人;苏昆仑的剑十七更不用提,那位前辈性子倨傲喜怒无常,看顺眼了便是街头乞丐也愿意教,看不顺眼就是太子殿下都休想从嘴里听见半个字的褒贬;倒是确认了逢春公后人的身世之后,不用问过花扶疏,也能把天香剑诀传给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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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佑乾这小子,是早就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不学剑意摘叶,只惦记剑气成花。
小侯爷一听陈大哥没有明确拒绝,立刻就心知肚明这事大有可为,欣喜非常地引着陈无双去树下躺椅坐定,从少年回到西苑静养伤势,那两个丫鬟就很有眼力劲地避了出去,许佑乾嘿嘿笑着泡了一壶茶,又拿衣襟兜了一大捧炒熟的豆子坐在少年身侧,大方道:“当然不是用野菜换,陈大哥尽管说,许家乃至整个岳阳城,只要是你看中的东西,倾家荡产我也给你弄来。”
翻来覆去一个多时辰,香汗淋漓的黄婉宁总算记牢了墨莉传授的那十招剑法,当然,学会跟练熟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收剑灌了两大口凉水,坐下从小侯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