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柳卿怜懊恼的不是今日没杀成这一支骑兵,而是连施毒带解药浪费了不少本钱。
在这位善于用毒且能以精湛易容术躲过苏慕仙追踪的女子看来,黑铁山崖之前十数年间的谋划都要倚重谢逸尘手里的边军,如果能顺手替姓谢的解决一些力所能及的小麻烦当然最好,但是没必要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跟沈辞云翻脸。
跟一把大火将百花山庄烧成断壁残垣的顾知恒等人不同,柳卿怜是去年才在谢逸尘的默许下越过那道城墙潜入大周境内,黑铁山崖的刑罚极重,动辄就把坏了规矩的人投入万蛇窟之类九死一生的地方,她早就知道办砸了差事的顾知恒即便回了漠北,也难逃一死。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豢养了南疆玄蟒那般厉害凶兽的顾知恒,竟会惨死在洞庭湖上,而且连带黑衣老妇、幽冥恶鬼等修为不弱的好手一起全军覆没,尽管她很清楚沈辞云就是始作俑者之一,却碍于彩衣的情面没办法对他下手。
眼下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一塌糊涂了。
大周境内黑铁山崖的人恐怕只剩下柳卿怜和彩衣两人,现在镇守那道城墙的是司天监,所率领的修士有半数是之前精于刺探情报的玉龙卫,凭她们两人的本事,绝无可能在陈伯庸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
若不是跟苏慕仙渊源极深的大漠马帮看在沈辞云的面子上,收留过她们一段时日,只怕以目前凉州遍地都是修士的局面,早就有人看出了赤练仙子的身份,那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所以唯一的生路就是跟着沈辞云,他肯拼尽一切保住彩衣,就肯一起保住她,债多了不压身。
柳卿炼这种心思的人当然不愿意置身险境,瞧见沈辞云已经将那瓶解药融进近二十个水囊里,先给韩放歌喝了一口然后挨着救人,这位看起来五官无处不风情的女子笑着喊了声,“沈大公子,我跟彩衣去老地方等你。”
一马双跨,扬起烟尘匆匆离去。
不知道是柳卿怜又做了什么手脚,还是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老话,兑进水囊里稀释的解药见效极慢,义愤填膺的韩放歌眼睁睁看着那匹枣红马远去,本想开口留住那蛇蝎心肠的狠毒女子,自己真气没有恢复又受了人家沈辞云大恩,思来想去只好暂时作罢。
恨恨在心里发誓,咱们山水有相逢,总有再见着的时候。
等沈辞云把水囊分给那些骑兵再回来,韩放歌终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这位少见的四境枪修虽城府不浅,但对待朋友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故交许悠的同门师弟当然能算是朋友,索性直言不讳,恨铁不成钢道:“沈师弟,东海孤舟岛是声威赫赫的名门正派,你怎么跟黑铁山崖的妖女混在一块?”
青衫少年最怕旁人问及此事。
之前大漠马帮的那位帮主也私下里问过同样的问题,好在马三尽管知道百花山庄当年就是覆灭于黑铁山崖修士之手,得知沈辞云已经手刃杀父仇人,见着故人子嗣之后爱屋及乌的心思胜过了一切,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看出沈辞云跟彩衣两情相悦,担心孤舟岛因此再容不下他,恨不得把整个大漠马帮全部交给少年做立身之所,半点都不犹豫。
沈辞云低头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岔开话题道:“我的事情说来话长。韩大哥,我许师兄眼下应该就在云州,我以前听他说起过你的名字,韩家是青州有名的枪修世家,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从了军?”
韩放歌倒不疑有他,能保住这八百个兄弟的性命已然是不幸中的大幸,马匹死了谁都心疼,看样子只能派人想办法赶回饮马川禀告大将军,说黑铁山崖的人已经跟谢贼明着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让大将军早做准备。
当下强颜欢笑道:“枪修在江湖上闯不出个名堂来,青州都督周大人与我父亲有旧,托他的门路从了军,正赶上天策大将军郭奉平调兵平乱,我就跟着来了凉州。谢贼点兵过了清凉山,这回是奉了将领,率这八百兄弟星夜赶赴井水城,本以为能抢个头功回去光耀门楣,哪里想到···”
沈辞云略一沉吟,问道:“韩大哥,那位郭大将军麾下,像你们这样的精锐骑兵还有多少?”
这话一出口,韩放歌的神情立即变得有些不自然,抬头仔细端详沈辞云两眼,要不是他自信不会认错这青衫少年的湛蓝剑光确实是孤舟岛功法,定然已经开始怀疑他是谢逸尘的探子,苦笑道:“瞧瞧你韩大哥这副模样,离井水城还有一千余里路程就死了八百匹好马,哪里还能算是骑兵。”
沈辞云转念就醒悟到刚才的话问得极为冒失,忙解释道:“韩大哥千万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罢了,当我没有问过就是。”
见他神情语气都不像作假,韩放歌皱了皱眉,担心这是那用毒女子修士所设下的连环计,试探着道:“不是信不过沈师弟,只是你问的事情涉及军机,未得大将军允许,实在不敢在外面多嘴。”
青衫少年沉吟片刻,挥手散出灵识阻隔两人谈话的声音,这才和盘托出道:“辞云愚笨,弄不清楚朝堂上的事情,也没想自不量力要帮你们一把,只是有一公一私两件事,韩大哥可以把消息传给那位大将军,至于信或不信,任凭你们。”
说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