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请进棚子里喝茶说话的魏光序,在年轻镇国公爷面前显得有些拘谨。
落日西垂,心潮难以平静的陈无双今天是不准备再继续往北赶路了,反正越过了北境城墙的漠北妖族不会跑,在到达雍州城左近之前,能凭着这一身蟒袍聚集更多的江湖人物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白羊坡有几家可以供过往修士歇脚的客栈,可棚子外面的人都盼着能跟陈无双或者段百草搭话攀个交情,自然也不愿意离去,立春指挥着众人去镇子上买来雨布,搭起几座简易帐篷,又点起丛丛篝火等着夜幕降临以后驱寒。
陈无双如今的名声之大超乎了孙澄音的想象,短短半天功夫,白羊坡竟然聚起来近一百三十位口音不同的修士,虽说这些人里除魏光序之外再没有踏足四境的,甚至有半数的修为还没迈进三境五品的门槛,但人多毕竟就有势众的苗头,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陈无双一路穿着骚包至极的蟒袍走得不紧不急,照这样下去不用多久,无人可用的司天监就可以在雍州拥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等场面稍微安定几分,从奉威城就憋着一肚子话的贾康年终于找到机会跟镇国公爷聊几句,在儒衫外面罩了件厚袍子抵御秋夜渐寒的书生凑到跟前,没有避讳旁人,沉吟着问道:“公子,出京之前我曾看过雍州的地理形势图,按理说再往北推进四百里,把昆璧城当做日后一应人力物资中转的所在才合适,公子选在奉威,离着京都近、离着战场远,这···似乎不太妥当”
陈无双轻笑一声,给这位日后有可能成为名震四海儒将的书生斟了碗温茶,解释道:“先生要把昆璧城当做中转,尽管放手施为就是。我看重奉威的原因只有一个,咱们现在要去面对数量不详的妖族杂碎还有黑铁山崖,连番恶战在所难免,不能再让人从后面捅了刀子,腹背受敌的话可就叫天天不应了,不只奉威城得攥在手里,等司天监那三千白马轻骑到了,还得分出一部分去守着清凉山,监视着谢家边军的动向,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贾康年点点头,他早就想到了这一步棋,虽说目前陈无双手里可以动用的力量捉襟见肘,能够放心以后不会生乱的就只有司天监那三千自组建以来极少派上用场的骑兵,但驻防清凉山的事情,也只有交给他们去做才最稳妥。
稍作思虑,贾康年又问道:“只见了一面,公子信得过那位姓席的同知大人”
陈无双坦言道:“暂时是信不过的。人跟人打交道讲究个路遥知马力,先生会这么问,多半是因为不了解冯秉忠的手段。席致真要是识趣听话,就留着他用,咱们现在日子过得太拮据,有人才不能错过,如果他拎不清哪头是轻哪头是重,非要讨好不该讨好的人,那就更好办了,冯副统领杀人无算,管他是同知还是铜铸的,一刀就干净了。”
气息阴森的冯秉忠在远处咧嘴一笑,换了司天监标志性的白衣,出身于肃州阴风谷的邪修好像气质也随之有所变化,兴许是刻意收敛的缘故,不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一点贾康年感触最深。
因为,他一路上都跟玉龙卫这位迫切想要立功的副统领坐在同一驾马车里,翻书之余偶而会彼此交谈三两句,冯秉忠其实是个很安静的人,多半时间都在闭目调息,不会打扰很受楼主大人看重的康年先生看书。
饶是已经算作身在江湖,贾康年还是难以像陈无双一样把人命看得太过稀松平常,不过他很明白公子爷的处境,皇家对镇国公爷的态度不清不楚,雍州、凉州又乱成这样,人不狠实在站不稳,而且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时候不杀人就保不住自己的性命,都是形势所逼。
贾康年低头喝了口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里就多了一种让孙澄音不禁侧目的光彩,“我想跟公子讨个官做。”
陈无双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先生是看上了昆璧城正六品同知的位子这可不行,现在天下毕竟还是大周的,我是世袭罔替的镇国公不假,但名义上总归是没有任命一方官吏的权利,好在杨长生留在雍州境内的一万拨云营将士早就在谢逸尘杀官造反的时候就被认作是叛逆,若是能顺利收归我用,我想把他们交给你统领,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能震住那些悍卒的胆气。”
这话一出口,孙澄音立即开始重新审视这位书呆子。
在他看来,陈无双的城府即便不如自己,也绝不是个拿着兵家凶事当儿戏的糊涂蛋,既然提到拨云营就不会是无的放矢,多半已经有了能将之收归己用的法子,而且提出要把名扬大周的一万悍勇边军佼佼者交到贾康年手上,那么,姓贾的书生就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让孙澄音失望的是,喝完一碗茶的贾康年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起身掩了掩怀,就钻进了面馆那两间屋子里避风,他可没打算跟那些不认识的修士挤在帐篷里住,既然有房间可以睡,怎么也比外面风餐露宿暖和,雍州夜里的风他已经领教过数次,很冷。
常半仙不知何时换上那身白底蟒袍,拎着酒壶去围着篝火而坐的修士堆里出风头,段百草被死皮赖脸的许家小侯爷缠着问这问那,神医前辈不好跟一个半大孩子发脾气,勉强应付了几句,意外得知许佑乾对陈无双以往的事迹所知甚详,一老一少在角落里压低声音你问我答,倒很是安分。
墨莉去跟面馆老板娘打了个商量,本来想花银子让众人借住一夜,可老板娘怎么也不肯收,说店铺后面还有套着个小院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