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姜雪宁答应了,纪殊同和纪明哲两人不约而同地喜笑颜开。
在一旁瞧着的张遮升起满腹疑团,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知是商议要事,看见了姜姑娘就立刻跑去相邀,实在有些于理不合。
不过,许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张遮在先领路,带他们去往城西稍偏处的陇心草堂。
这是一处开在梅园中的茶肆,曲径通幽,茶客稀少,一些雅致的茶亭安置在梅林中,想来雪天围炉烹雪煮茶,别有一番意境。
张遮于下雪天一个人来过几次。
四人在梅林中一处茶亭坐下,叫上一壶好茶。
因得姜雪宁在场,张遮显得比以往还要沉郁,他想起上一次这样跟姜雪宁围坐一桌,还是通州的雪夜,
四人一起围炉夜话,那时昏黄灯火映照下那双亮晶晶的双眼,美的惊心动魄。
一旁的姜雪宁则有些神思恍惚地盯着园中的梅树。
纪殊同心中给自己打气,该媒婆出马了,
她对姜雪宁说道:
“姜二姑娘,似有心事?”
姜雪宁回过神来,握着茶盏答道,
“突然想起雪天盛开的梅花,这梅树竟是夏天更萧瑟些。”
“是了,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冬雪与梅花本就是天作之合。
纪某刚刚正巧听闻姑娘似要前往蜀地,是去探亲还是访友?”
“旧友在蜀地,想过去散散心。”
张遮心头一震,抬头看向姜雪宁,才发现姜雪宁说话时一直在看着他。
他赶紧低头避开那目光,突觉心中惊惶,
这一阵好不容易努力稍稍平复下来的心,又轻而易举地被搅起惊涛骇浪,她的目光仿佛总能一头扎进他心底。
是的,她总要走的。
她在京城呆的不快活,她早就说过。
他突然鼻子发酸,掩饰般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一向镇定的他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纪殊同在一旁看着两人,只觉得格外心疼。
“京城前往蜀地定会路过宜州,姜姑娘一定要来宜州做客啊!”纪明哲说,
“我们带姑娘去游三峡。若言风景异,三峡此为魁,我们宜州虽不比京城,却是山清水秀,极是养人,保准姑娘呆了不想离开。”
姜雪宁很喜欢纯澈天真的明哲,笑答:
“好,那一言为定。”
“说到宜州,给姜姑娘张兄看一件好玩的物什。”
只见纪殊同张开手,手心里躺着一块小小的石头,通体晶莹玉润,石间夹有层层叠叠的奇巧纹理,似人手指上的螺纹,有种莫测变幻的美感。
“这是螺子石,又称灵岩石、五色石。”
姜雪宁好奇地拿过来,仔细把玩,又按殊同说的,置于水中欣赏,突然她有些遗憾地道:
“这美石甚是精巧,纹路奇妙,与玉无辨,只可惜中间有一道颇显眼的裂隙,不然可堪与宝玉比肩。”
纪殊同突然正色说道,
“姜姑娘,您只瞧这石上有细纹、有裂隙,天然去雕琢,不再完美。
却不知它自西方极乐净土而来,一路往东,随长江奔腾翻滚,顺千涧百溪而下,不知冲击过多少崎岖绝壁,才最终停留在宜州的。
若这是人的一生,也算千帆过尽了罢,哪可能无隙呢?
这些细纹裂隙,也正是这螺子石坚忍如斯的证据啊!”
姜雪宁和张遮闻言,皆微微怔住。
纪殊同继续说道:
“再看这裂隙,与石上的红色珠子斑纹颇为相得益彰,酷似一支红梅,宜州当地爱石之人,惟独爱这螺子石各自独一无二的裂隙与纹理。
其不完美才是最美之处。
这世间万事万物万人,哪里有无瑕的。”
纪殊同不着痕迹地轻叹出一口气,
自觉刚刚语气有些严肃。无奈心口似压了大石,难以疏解,十分沉重。
姜雪宁与张遮都是极聪明之人,这番话下来,不知能否思忖一二。
纪明哲见气氛沉重,找了个由头让纪殊同陪着离开,说去去就回,
留下姜雪宁、张遮两人在亭中。
亭中很久很久,寂静无声。
两人心中都五味杂陈。
纪殊同说的那螺子石,让姜雪宁想起了自己与张遮的这两世。
姜雪宁鼓起勇气问道,
“张大人,近来可还好。”
张遮半晌才道:“我还好。姜姑娘打算离开京城了吗?”
“嗯,打算跟芳吟一道去蜀地。”
张遮点点头道:“好”。
还是那个“好”字!
自己好恨好恨……
那天在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