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霍星既然进县丞府探查过,肯定会将查到的信息回禀萧轻舟,至于信息量有多少,榕溪就不得而知了。
她低下头沉思,顺便将剩余的纸笔放入药箱边角的隔层里,以防备用,上次受邀上门看诊,等纸笔写方子浪费了不少时间,不如自己带着,又将小脉枕收入药箱,压在放药材的盒子上,随手盖上药箱。
榕溪做完一系列事情,也整理好那晚的关键点,想好措辞,她抬起头,正要回答萧轻舟的问话,却见他姿态优雅地坐在椅子上,一身长袍飘逸出尘,右手撑住一侧的太阳穴,左手放在膝盖上,凤眸似蒙上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她愣神了片刻,清了清咽喉,稍撇开萧轻舟看过来的目光,慢声回道:“郡王想知道什么?您应该听霍星禀报过,我去县丞府是为县丞夫人看诊,期间因为崔县丞的出现,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至于昨晚没能来驿馆。”
“全部。”萧轻舟眸光闪了闪,坐直身体,右手放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淡淡扫了一眼榕溪撇开的眼神,暗自琢磨她的态度,漫不经心道。
而王亦站在原地当背景板少说也有一盏茶,却只见到这两人你来我往的,一会儿怎么调理身体,这会儿又扯到崔启明,他有点搞不明白萧轻舟找榕溪来到底是为何?
眼看着离萧轻舟的冠礼越来越近,他怎么还能如此淡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即将命不久矣。
王亦虽说比萧轻舟年长几岁,又是儿时的玩伴,却始终看不透他,就如此刻般,对榕溪的态度,看似亲近,却有着防备,但又同意榕溪为他调理身体内的陈年旧疾,这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如今又说起崔启明之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他随即又将视线转回那两人,刚好听到榕溪清脆从容的声音,“崔启明的隐疾影响子嗣,却不自知,不仅频繁纳妾,又冷暴力县丞夫人,以至于县丞夫人心灰意冷开始服用避子汤,而崔启明一直求医问药,大量进补,没想到近日县丞夫人意外有孕,却由于避子汤与进补之物相克,导致流产,险些一尸两命。”
萧轻舟身体一僵,他到底为何想不开要知道崔启明后宅之事,正要岔开话题,耳边又传来榕溪清澈的音色,“秦掌柜之死应该不是崔启明所为,他从始至终的执念就是子嗣,包括之前陷害我阿父,也是因为未答应帮他调理和寻药,而夏兴被追杀重伤,他虽未明说,但并没有否认,基本可以确定他是主使,能为他办此事的非陶达莫属。”
“而他针对榕记药膳铺的原因,除了遭阿父拒绝心生嫉恨之外,还有亰都榕府。”
榕溪说到此处稍有停顿,留有一丝余地,关于亰都榕府之事,她记忆甚少,更何况阿父来到郡县后,绝口不提亰都之事,她之前有过怀疑,但并未确定,要不是崔启明提那么一句“姑姑”,她可能至今想不起亰都榕府那位“嫡祖母”,更不要说串起整个事情的起因。
一切即将明了之际,也没什么必要瞒着萧轻舟,就算她不说,萧轻舟想知道自然能知道,何必做这些容易引起别人猜忌之事。
若不是为了开创节气中医食疗,刚好萧轻舟又身体羸弱,她其实并不想与皇族人打交道,在皇权至上的古代,普通老百姓简直是蝼蚁,敬而远之方为上策。
只是如今对榕溪来说,萧轻舟是她家的保命符,一个崔启明倒下了并不算什么,他背后的势力身份一点头绪都没有,让榕溪心生忌惮,至于亰都榕府只不过遮人耳目罢了,她并未放在心上。
“想回亰都吗?”萧轻舟听完榕溪的回答,就算并没有全盘而出,他也能猜出大概,无非是亰都榕府背后有势力支持,崔启明不过是一棋子,至于是哪方势力,他隐隐有了猜测,可对方的动机还不明了,但绝对与榕川柏脱不了关系,他才有此一问。
榕溪眸光微顿,想起榕川柏对亰都榕府的排斥态度,以及他如今的生活状态,都不像是想回亰都的样子,而萧轻舟不会简简单单就问此句,那他的意思难道是……
她倏地一怔,杏眸带着点点惊异之色朝萧轻舟望去,两人的视线不期交汇,凤眸传递着就是那个意思,榕溪不敢深想下去,他到底是试探还是对阿父当年一走了之存有猜疑?
榕溪不敢轻易下定论,但此刻的回答绝对会影响到他们父女四人最终的命运,虽说二姐不知所踪,但总归是榕川柏的亲生女儿,若真有事,哪能真脱身。
她秀眉轻蹙,眉心都快揪成川字了,萧轻舟见到如此纠结的榕溪,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榕溪乐观开朗,狡黠聪慧,不想还有如此忧愁的一面。
他修长泛白的手指用力敲了敲桌面,对着榕溪道:“有何顾虑?”
“没有。”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榕溪说完方觉懊恼,又继续讪讪道,“不想回亰都。”
这是榕溪深思熟虑后的答案,她既然要为萧轻舟用节气食疗调理身体,那么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回亰都,不要说她了,阿父绝对不会同意的。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