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月岛渡口出发的船只，除了搜寻柳无问下落的，还有一些在岛上以捕鱼为生的渔民。
船只有大有小，有坚固有残破，秩序井然地跟在田旭日的船后。
待田旭日领着十七八个外门弟子在八通镇的码头上了岸，渔民们也铺了垫子开始做起买卖来。
“你们几个，去这边。你们几个，往那边去。你们几个，跟我去前面，分头行动。”田旭日吩咐下去，明月岛弟子四下散开。
柳无问躲在一艘老旧的渔船上，与死鱼待在一处。原本洁净的裙边满是污泥，周身一股浓烈恶臭的鱼腥味。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地图，这是守灵那日，她自己绘的，上面标记了前往西域的路线。
不过在离开八通镇之前，她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柳无问从渔船里钻出来，偷偷藏在卖鱼的渔民中，避开田旭日的方向往镇子西边去。
夹杂着咸湿海风，她同所有渔民一样，被人避如蛇蝎。
这是柳无问第二次到八通镇，两年前的一片祥和，此时早已物是人非。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向当初买书的百城书店走去，心中充满疑惑，甫一抬头，却见当初的百城书店此时早已门扉紧闭，挂着旺铺招租的字样。
“到处看看，每个地方都不能遗漏，若是大小姐出了问题，各位也就不必再回明月岛了。”
田旭日在镇上绕了几圈，也往这边的方向过来。
八通镇本就不大，镇子西边多是一些大宗货物的买卖，人流稀疏。柳无问垂首跟着人群随波逐流。
“大哥，您见过这么高一个姑娘吗？大约长这样。”几个明月岛弟子拿着匆忙绘制的柳无问肖像，手忙脚乱地比划着。
被叫住的男人穿黑金镶边的长袍，戴同色系的幞头，扁银腰带兜住他便便的肚子，正一脸不高兴地扯过自己的袖子，“什么姑娘，没见过。”
那明月岛弟子微微弓腰，忙不迭地道歉，转身去问一旁的路人。
大腹男人冷哼一声，斜眼睨了这群幽蓝色衣服的人。
“哎哟，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吧。”
一个身着脏污，背着包袱的矮个子撞到了大腹男人的手肘，被他遥指脑袋，嫌恶地啐了一口。
矮个子的脑袋都快低到地里去了，压低了声音说着抱歉。
大腹男人咧着嘴后缩下巴，拿手遮住呼吸，闷声道：“抽卖鱼佬，好重的鱼腥味。”
不远处，正在询问路人的田旭日话音顿了顿。他先向路人致了谢，向众弟子抛去凌冽的眼神，“追！”
练习无形功以来，柳无问的五感较以前有了突飞猛进，她听到身后渐渐接近的步声，脚下开始加快步伐。
田旭日一边追一边劝道：“大小姐，跟我们回去吧，以您的功力如何是那两个番僧的对手。”
柳无问躲进拐角的巷弄，她深吸一口气，脑海里不断回忆起运用周天的穴位顺序，开始调转内力。
她感到脚步瞬间变得轻盈，内力像一团火焰点燃体内各处的穴位，渗出微微细汗。
由着内力的发挥，柳无问与田旭日等人像猫捉老鼠一般在八通镇的大街小巷里追赶，不论柳无问怎么藏匿，田旭日总能即刻发现她的方位。
汗渍浸润了衣衫，内里已经湿作一团，正发出一股鱼腥味混杂汗水的恶臭，一阵一阵钻入鼻腔。
柳无问的湿发黏在脸上，她撑住膝盖大口喘息了，令人作呕的气息涌入五脏，直犯恶心。她忙捂住口鼻，耗费了半天的力气，已经是强弩之末，快撑不住了。
“大小姐，快出来吧，别躲了。”田旭日与她一墙之隔，很快就要找到了。
不行，这身鱼腥味就是追踪她的利器，必须将这味道掩住才行，否则还没出镇便被抓住了。
不远处，一匹马正在马厩里嘶吼。
柳无问静心听了听田旭阳举重若轻的脚步，从兜里拿出配置好的药丸含入口中。
她闭上眼，跳进马粪旁的草垛子里。
隔着一道围栏，柳无问的呼吸若有似无，随着药效她渐渐陷入昏迷。
“大师兄，鱼腥味到这里好像消失了。”
田旭日巡视一番，又用力嗅了嗅，新鲜的马粪正散发着刺鼻的臭气。
“大小姐会不会藏在这里。”田旭日身旁的师弟指着马厩，围栏上拴着的几匹马发出一声呼啸，似乎并不欢迎这些入侵的外人。
田旭日摇了摇头，“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他想起柳相茵，那个鸟屎落到衣裙上，都会泡三天的桃花浴，柳无问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更不可能藏在这般脏污之地。
田旭日带着明月岛弟子离开了马厩，柳无问躲在草垛里沉沉睡去，直至日落西山，月山柳梢才幽幽转醒。
马粪的味道实在熏人，她正要起身，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大汉醉醺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