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至于饿死…”
刚说完,就见上一刻还迟疑不定的人们轰然离去。
族里人奔走相告,“地主家没有余粮了,咱快逃难去啊,现在不跑,以后没得跑咯。”
奔跑的身影里,几个娇小驼背尤其快,她们边跑边喊,声音压过了哭闹的孩童,“大锤,大锤,你跑得快,先回家收拾啊。”
“狗蛋,狗蛋,别野了,阿奶带你逃荒啊。”
“喜妹,喜妹…”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里,梨花总觉得族里人很兴奋,不禁怀疑老村长之前是不是用错了法子,瞧她堂阿翁跑得多快,老寒腿都快跑没了…
老村长也看到了,明明该欣慰的,结果更愁了,“怎么办哟。”
族里一百多人,加上其他几户人家,赵记粮铺哪儿住得下?
梨花不懂,“族里人肯离开不是好事吗?”
“可…”老村长愁眉不展,“可他们赖上你们了啊。”
“不更好吗?”梨花眨了眨眼,眼里满是高兴,“铺子里的粮给别人也是给,给族里人也是给啊。”
县里的情况也不好,旱灾时,衙门强行要求县里富户捐粮,富户不堪其扰离开后,衙门又把主意打到城中粮铺,那段记忆里,她家粮铺的粮全被官差拿走了。
既然这样,不如给族里人呢。
老村长看她不知事,目光投向老太太,老太太兀自抚摸着自己的棺材,并未看他,倒是赵广安道,“不管怎么说,先进城。”
族里人风风火火跑回家,衣服,粮食,锄头,一股脑的往棺材塞,家里没棺材的则用箩筐挑着。
梨花她们到村口时,后面一群人追,抬棺的,挑箩的,扛锄头的,浩浩荡荡,像去打仗似的。
老村长留在最后,反反复复的吆喝,“地主家没有余粮了,逃荒去咯。”
从昨晚到现在,他的嗓子已经破了,但他拼尽全力的坚持着,确认族里人走光了他才往村外走去。
太阳已爬上东山,村里像被人洗劫过似的,一片狼藉。
走到村口,他坐在刻着“近溪村”三个字的石墩上,慢悠悠拧开竹筒的木塞,喝了几口水,这才追着队伍跑去。
......
梨花坐的牛车有竹篷,阳光洒下来,并不觉得晒,前边牛车上的人就难受了。
赵文茵拿竹扇挡在头顶,小脸满是不耐,“凭什么梨花不用晒太阳?”
元氏抱着小儿子,快被颠吐了,于她而言,晒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木箱的汗臭味,以及鸡屎味。
片刻前,族里人追上牛车,想把自家箱子搁牛车上,老太太会做人,当即指着她们这辆牛车,让他们随便放。
有一就有二,不多时,牛车就拥挤得只剩她们坐着的地儿。
她看不到后车的情形,硬着头皮问道,“娘,二娘和四郎有点中暑,能不能来你车上?”
老太太带着棺材扬眉吐气了一回,难得没有骂人,“抱过来吧。”
刘二把车停下,元氏忙带着子女跳下车。
族里人脚程快,追上后就没落后过,见牛车停下,跟着放下箩筐歇息。
除了棺材,行李都放牛车上去了,箩筐挑的都是奶娃,心细的多挑了一口陶鼎。
趁休息的间隙,赵铁牛走到老黄牛旁,问赵广安,“咱啥时能到县里啊?”
他爹娘过世多年,这些年,没少受赵家恩惠,所以赵广安要逃,他想也不想就跟了。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藏青色翻领半臂衣,赵广安看得别扭,“啥时候还我衣服?”
“啊?”赵铁牛低头,下巴的汗恰好滴在领子上,他抬手擦了擦,“现在还?”
“......”赵广安拧起眉,“洗了后还我。”
赵铁牛嘿嘿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三堂弟你是讲究人,肯定闻不惯我的汗味。”
两人说话时,元氏扶着女儿上了车,把儿子递给老太太,随即双手撑着车板,正要用力往上时,老太太的话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
“孩子们跟着我,你去前头。”
老太太素来不给她面子,直言,“看到你我浑身难受。”
“......”
赵文茵看她娘被拒,登时跳下车,“阿娘不坐,我也不坐。”
因为村里的闲言碎语,老太太一直不喜欢赵文茵,冷冷道,“随你。”
元氏扯过女儿,“你上去。”
赵文茵挣脱就往前跑,老太太怀里的赵漾看他阿姐跑了,也不干了。
赵漾已经五岁半了,被元氏养得白白胖胖的,他一使劲,老太太有些抱不住他,恼了,“要走就走,我还懒得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