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墨色的天空中隐约还有繁星闪烁,为整座宫城洒下一层薄薄的银辉。
从念清宫往外的道路上,数名下人提着灯在前头照亮引路,沁儿站在梁知意左手边扶着她,流光在另一边提着一盏漂亮的雕花灯笼。
“公主当心些脚下。”
走了约莫一刻钟,众人将将在快到卯时时到达了尚书房。
这是一件宽敞规整的堂屋,装饰内敛含蓄却又不失尊贵高雅,不像一般学堂中布满课桌椅凳,只有寥寥几张案几,比起教室,更像个议会堂。
房内靠里的那面墙壁设了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头琳琅满目布满书籍典故。
大梁的最高学府依旧是国子监,招收全天下最顶尖的品学兼优、才高识远的学子,供给全大梁所有有学有才之人,无论寒门还是王侯将相,只要能通过层层考试,便能入学。
而尚书房,则是位于宫内的,专供皇子公主以及一部分皇亲王侯世子学习的地方,由当世大鸿儒及宫内大学士教习,甚至还有太傅与丞相亲自前来授课。
是以许多大臣都挤破了脑袋想将自己的孩子送进来当伴读,积攒人脉。
先生还没来,室内读书声朗朗。
屋内点了火炉,沁儿在门前为梁知意解下最外层的披风,道:“公主快进去吧。”
读书声在梁知意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突然一顿,一道道视线有意无意地朝梁知意瞥来。
梁知意微微抿唇,正观察着自己的位置该是哪一个时,就见流光先一步在其中一张案几前的座椅上铺上了金丝软垫,又在案上布好了笔砚书本和一早便泡好的红枣蜜水,还在桌脚放了一个小暖炉。
布置好这一切,流光才道:“公主请坐。”
“……”梁知意努力忽视其余人的视线,镇定地坐到自己座位上。
排场如此之大,一屋子的人表面上看着倒是没有露出嘲笑和不屑,显然在此前早已见怪不怪。
梁知意坐下后环顾一周。当今梁帝子嗣不多,只有三个皇子和一个公主,在元皇后去世后悲痛不已,未再有子嗣诞生。
太子梁恕早已成年做主东宫,二皇子梁慈远在边疆打仗,目前留在宫内的除了梁知意,便只有三皇子梁忌。
梁知意一眼便将梁忌认了出来。
他眼眸低沉,浑身散发着阴郁之气,坐在角落暗处,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正看着手中的书册。
一袭暗纹墨蓝锦袍,腰间系着代表着身份的玉牌,除此之外周身再无任何奢华靡贵之物,与梁知意形成鲜明对比。
似是察觉到了梁知意探察的目光,他不露痕迹地微皱起眉,偏了偏头,眼底郁色更甚。
梁知意回忆起这位三皇子的人设:孤僻、阴郁,毫无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
在座的其余小王爷、世子和伴读,梁知意并无印象。她收回目光,也随大众地捧起自己的书本开始朗读。
坐在她右侧的一名少年诧异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从屋外走近,室内所有人都停下读书声。
来人身形有些佝偻,头发花白,双手在身后背着,面色严肃沉静。
“太傅大人。”众人纷纷起身,向来人行了一礼。
“嗯。”太傅点头,锋锐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见到端端正正站在位置上的梁知意,眼神多停留了一会儿。
当朝太傅名李洪生,年轻时乃是梁帝的老师,后来梁帝即位诞下小太子,他便接着教导太子梁恕。
太子成年入主东宫后,梁帝又将温华公主托给太傅教导,但奈何温华公主性子顽劣极厌恶读书,常常将年迈的老太傅气得头疼,于是后来太傅便也在尚书房为其余皇子和王世子们讲讲课,也为了顺顺气。
今日看着倒还像些样子,太傅见梁知意翻开课本。
“今日老臣继续为各位殿下讲解《左传》。”太傅布满皱纹的手指握着书卷,声音抑扬顿挫,沙哑却铿锵有力。
“春秋记载:五年春,公矢鱼于棠。夏四月……”
梁知意聚精会神盯着自己的课本,努力分辨一个个竖着的繁体字。
“五年春,公将如棠观鱼者。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
鱼……小鱼,不知道小鱼这时候睡着还是醒着。
梁知意几乎从未这么早起过,上课内容又晦涩难懂,她听着听着,眼睛软得一闭一闭的,她使劲眨了眨眼,努力睁大继续看课本。
“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
梁知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突然猛地一个垂头,狠狠磕上了桌面!
她脑门撞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整间屋子都静了一瞬,太傅都停下了讲课,朝她看过来。
梁知意双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抬起头来,被这毫无防备的一下子给撞清醒了,眼圈都疼红了。
所有人都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