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逸借故离席,打发了身边的小厮,正顺着无人的小道一路往墙边走。
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只是瞧见萧时瑾离席,想到定北王时不时转去的视线和谢瑶饶有兴味的目光,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鬼使神差地,没过多久,也忍不住离席跟了上去。
瞧着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偏僻,他脸色逐渐阴沉。
——晋国公世子在定北王府往这等地方走,是有什么事见不得人?
可当周子逸来到一片春日如雪的辛夷花后,又越过前面稍矮的花丛,瞧见的却是谢瑶从高墙一跃而下,直直立在了那锦衣郎君面前。
言笑晏晏,珠翠横影,借着月色看去,像是泼了浓墨勾勒出的红衣美人,只有画卷之中能得这样瑰丽的颜色。周子逸稍稍晃了下神。
待他再抬眼看过去时,谢瑶已然上前一步,启唇笑得张扬又夺目,只是不知她说了些什么,竟缓缓抬起一只手,探向那位晋国公世子的面颊。
周子逸顿时绷紧了唇角。他不知自己打哪儿来了这样浓烈的怒意。
没来由的怒意让他心底有些茫然的惊惧。但他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台阶——临行前从娘那里听来的那些话犹在耳边,他此行应是为了两府和睦、和谢瑶缓和关系来的。这般想来,他打搅谢瑶招惹晋国公世子,本就是他该做的,已无需再深思了。
于是周子逸便几步走出,人未至而声先至:“郡主这是在做什么?”
而在他出声之前,谢瑶陡然听到第三人的脚步声,抬起的那只手已然一个不稳,擦着面前郎君微红的耳尖落下。
温热的触感让她久久不能回神,甚至有些怅然若失。那人终于退了半步,神色未变,耳尖却更红了些许。恰巧此时周子逸出了声,谢瑶便闻声望去,瞧见今儿个也穿了一身湛青色竹叶纹锦衣的周子逸,对方正死死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糟心事儿似的。
周子逸再次开口,怒意更加不加掩饰:“花前月下,孤男寡女,郡主今日生辰,心中得意,便连男女大防都顾不得了?”
谢瑶纳闷:“顾得顾不得干卿何事?本郡主在自家府邸花前月下,对的又不是你周府的郎君,难不成还碍了你周府什么事么?”
“你、你……”方才隔花看美人像是做了场梦,谢瑶一开口,周子逸如梦初醒,随即脸色涨红,拂袖道:“不可理喻!”
没头没尾地跑出来一顿指责耽误她好事,把好不容易造出的气氛散得干干净净。不可理喻的是他还是她?谢瑶觉得扫兴极了。
她指了指宴席的方向,没好气道:“回去的路在那边,好走不送。”
周子逸噎了下,脚步挪了挪,却没离开。
他抿了下唇,接下来的话简直像是从旁人口中出来的:“急着要我回去,方便你们继续方才的荒唐事么?”
话一出口,周子逸便觉得大事不妙。
他如何说了这等话?
果不其然,谢瑶冷笑:“周小郎君怕是吃酒吃醉了,若是不想走,我自然有旁的法子把你丢回去!”
她今日生辰,盛装华服,腰间自是没系那根圣上亲赐的鞭子。可周子逸还是忍不住想起当初在街上一瞬便横在他面前的那一剑,不远不近,恰好削断了他几根头发丝。彼时剑风吹过面颊,心惊肉跳记忆犹新,他自然清楚,谢瑶这一身功夫可不是拿来说笑的。
谢瑶面含薄怒,眼风扫过来似是带了刀子。周子逸心头一哆嗦,没敢再多想,腿脚比言语更实在,等反应过来时已然走出十几步远,回头看过去,谢瑶的面容已被遮挡得七七八八。若想再折回去掺和那两人的事怕是更难办,他心知自己已失去了接着打搅他们的机会。
不过他走了,谢瑶却平白被扰,心下有些说不上来的郁结。
又差一点,原先想好的点到即止也没能成。周子逸这厮也不知是错吃了哪门子的药,这下她被打断,还怎么拾起方才未说出口的话?
谢瑶感到头痛,回眸看去,方才被她不小心碰到耳尖的郎君仍立在那里,正侧对她,抬手碰了碰斜斜逸出的一枝辛夷花。
渊渟岳峙,眉目清雅。和雪白的辛夷花相衬,多了丝飘然出尘的意蕴。
谢瑶一时不知要继续说些什么,抿唇瞧了几息,最后再次暗恨周子逸多事,艰难找了个开头道:“萧世子,上回我帮你捉的那恶汉,如今如何了?”
语毕,她自个儿都觉得这话说得古怪。一个当街佩刀被金吾卫和大理寺追着抓的恶人,能有什么下场?
谢瑶颇有些懊恼,自己竟在关键时候问了这么个糟心的问题。
萧时瑾却转眸看向她,收回碰触花枝的手,行礼道:“此时还需多谢郡主出手相助。此人常年混迹山野,收财行凶,杀人成性,朱雀大街不便射箭,若是让他寻到机会,想再捉住,怕是又要费一番功夫。”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谢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