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那他此回应当是收了银子才来京城的?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说话间,她又挪了挪步子,两人隔着一步远,月色下的影子隐约凑在一起。
萧时瑾垂眸看了眼地上二人的影子,眼中荡起几不可察的涟漪,“此事本和郡主无关,然郡主毕竟出手相助,告知一二也未尝不可。”
短短一句话,仿佛打破了一层无形的窗户纸。
谢瑶抬眸看他。
萧时瑾:“此人姓朱,行二,人称朱二郎。原本不曾来过京城附近。但近日一外放小官在外胡作非为,大肆敛财,打着旁人名号,扰得民不聊生。有人冒死赶来京城鸣冤,朱二郎被这家财万贯的小官收买,紧随其后入了京城。”
见谢瑶面上带了思索的神色,他又道:“鸣冤之人横死客栈,那日两位仵作便是去查验尸首。”
谢瑶本就是想到了那日初见,他与两个仵作打扮的人清晨便出了客栈,似乎还交谈许久。如今一听,事情顿时明了许多。
但她直觉他还未说完,“那小官打的何人名号,竟能这样作威作福?”
郎君面露一丝异色。
谢瑶好奇追问:“为何这般为难,难不成,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并非如此。”萧时瑾神色微敛,目光仿若不经意地从不久前那人离开的方向扫过,缓缓道,“只是……若查探来的这些情况俱为实情,那他打出的名号,当是周侍郎。”
郎君光风霁月,温雅如玉,出口的话听来也并无不妥。谢瑶未曾深想,只听了个话音,有些恍然。
*
生辰宴当晚,谢瑶满面春风地出了花丛小道,一路往东南走,就见得这头宴席已撤,只剩下白心柔抱着一盏饮到一半的梅子酒傻呵呵地坐在原处笑。
一面笑,一面大着舌头训斥自个儿:“不、不行。阿姊生辰,要看!看阿姊的、仪宾!”
一直跟着她的小丫头秀秀正一脸为难地立在一边,时不时扶一下自家这喝果子酒都能醉醺醺的小娘子,因着个子小小,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谢瑶不禁莞尔,过去把白心柔手中那杯梅子酒给拿了,戳了下她肉乎乎的脸颊,问:“可还记得我是哪个?”
白心柔被戳了脸颊,一下睁大眼,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看过来,不过只精神抖擞了一瞬便又摇头晃脑:“你、你是、阿娘……不对,阿耶……也不对。是阿、阿,阿——”
她“阿、阿”了半晌,连着叫错两回,谢瑶本想调侃她,谁知白心柔又是一个激动,手一抬,谢瑶便瞧见那处还放着块旁人的帕子,约莫是她舅母的。
谢瑶便转了话风,道:“是阿姊。了不得了不得,你这醉酒之后竟还会乱攀亲戚,可莫要让舅母听到了。”
她身上的衣裳过于繁复,剐蹭到人的面颊恐怕会疼,不好抱人,索性把这醉酒的表妹扶起,顶着小丫头秀秀感激的目光,一路扶着到她近日休憩的院落,把人扶到榻上躺平。
所幸白心柔年纪小,容易醉酒,却也没一会儿就困意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剩下的事就好办了,谢瑶出了院子,去见了她本在前厅待客的阿娘与舅母一面,方回了院子里洗漱更衣,熄灯睡下。
第二日一早,谢瑶便收拾了收拾往大理寺去。
昨日她听萧时瑾道那恶汉如今正在大理寺狱内。那人杀人如麻,是实打实的亡命之徒,一般的手段都撬不开他那张紧闭的嘴。
帮人到到底,送佛送到西。看萧时瑾竟有些为难,她当即决定过去瞧瞧。
此事关乎礼部侍郎周弗,牵扯不小,上京鸣冤之人竟横死客栈,也实在是件容易令人齿寒的恶事。虞子实和萧时瑾此时都在狱内,为的就是这位朱二郎。
朱二郎已用过刑,颊侧满是豆大的汗珠,面色白白红红,半躺在蒲草上脑袋抵着墙,一副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可他是真的不怕死,竟到此时还不开口。眼下圣人听到风声,雷霆大怒,已着人去捉拿那草菅人命的小官押送上京,礼部侍郎周弗今日也未曾上朝。朱二郎知晓的事应当不少,这罪加一等的事若是想安到那小官头上,还得从朱二郎身上下手。
连着用刑,审了几日都未曾出结果,虞子实很是头疼。
他同萧时瑾往外走了走,想着这般距离朱二郎约莫已听不见,才道:“这朱二郎倒是个骨头硬的,可惜没用到正处。查他父母亲人,却得知他家中父亲早逝,母亲又是被他亲手所杀。兄弟姊妹一共四人,更是一个都没放过,连着还在吃奶的小儿都杀了个干净。改名换姓逃了这许多年,又收银子杀了不少人,早就是彻彻底底的披着人皮的恶鬼。这等人,早就抱着死志在活,有他这样顶着,说不准那田成富还真能少桩案子在身上。”
田成富正是那小官的名字,乃是周侍郎周弗之妻田氏族内小辈。
“这田成富,对着上头是个会讨巧卖乖的,对着下头的百姓便恶毒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