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勾销?
这一口气说下来,不像是来道歉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可一旁的白心柔却仍好生惊奇了一把,眨了眨仍带着泪意的眼,有些分不清楚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只觉得遇到了天大的稀罕事。
——平日里只有她阿姊欺负别人,可何时欺负完还会道歉了?
再左右看看,她猛然瞪大了眼。
刚才的人叫了声“萧大人”,而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越看越眼熟,这位是……
白心柔磕磕绊绊地:“这、这位是……阿姊的仪宾?”
生辰宴时她醉酒没记得太清楚,可画像却是瞧过的!
萧时瑾目光轻移,从白心柔身上一掠而过,重又定在谢瑶面上。虽然仍是那副平心静气的模样,谢瑶却无端看出了几分微妙的意味。
她低低咳了声,解释道:“表妹自江南而来,得的消息约莫是和京城内有些差异。”
萧时瑾没有反驳,反而若有所思:“原是如此。”
谢瑶颔首认同:“的确蹊跷。”大婚这事怎么说都得再过几月,“仪宾”二字来得确实尚早。
她觉得,得唤“来日的仪宾”,才算得上严谨。
萧时瑾不知她心中所想,收回思绪,手中还握着那块被强塞在手心的玉佩。见谢瑶面色坦然,口中说的却模棱两可、很有些深意,眸光稍动。
他道:“郡主所言,可信几分?”
这话问得似乎没头没尾,可细细一琢磨也有些微妙。谢瑶怔了下,不知怎么想起他之前所言“郡主句句钟情,但却并不知晓何为心仪,何为倾心。之前种种,想必皆是一时兴起,做不得真”。
——不想因言语轻佻被认为“做不得真”,于是又来道歉,如今可信几分?
谢瑶稍稍压下忽然有些,抬眸认真道:“本郡主虽则自幼顽劣,性情张扬,京城皆知,却从不屑于虚与委蛇。萧大人既是大理寺卿,自有识人之术,可能看出之前所言可信几分?”
她刻意咬重了几个字,说“之前所言”,而不是“方才所言”,已是刻意模糊了话语的边界。其余的,就看他是否真有此心。
他们你来我往几句,互相对视一眼,一个神情稍带思索,一个则笑得颇具深意。白心柔听了个面上的意思,以为自个儿又说错了话,有些无措地仰头看着谢瑶,却忽然得了个赞赏的眼神。
白心柔不太敢信,揉了揉眼,又看过去,谢瑶却已经转过头。
她呆呆地立在原地,最后想的是:
听闻有些人笑得越漂亮下手越狠。她阿姊、莫不是被她气出了问题,要和她秋后算账罢?
*
在白心柔心惊胆战地担心被“秋后算账”的第二日,谢瑶收到了圣上送来的赏赐。
来的竟是德顺。把旨意宣读过后,没一会儿,便同谢瑶进了定北王府那唯一一处书房。
一推门,一股长久无人积攒的浓郁书卷气便扑面而来,混着有些送来时时日未久的竹简杀青纂刻后残余的涩然竹香。德顺面色当即微微一变。
他想起圣上在他来时临时吩咐的那几句口谕,道是要他瞧瞧定北王府的书册如今有无翻阅。
这下可好,还没开始查,答案便昭然若揭。
德顺吁了口气,再低头一瞧。
……还好还好,没有被用来垫桌脚的。看来圣上还是有一处多虑了。
谢瑶把门合上,注意到德顺的眼神,有些奇怪:“公公这是在瞧什么?”
她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只能瞧见一条桌腿。
德顺这才回过神来,也没说要找一处坐下,立着便道:“无事无事,随便瞧瞧罢了。”
“郡主可还记得同圣上之约?”
谢瑶点头:“自然记得。今日圣上赏赐颇多,我猜是也同之后这事有关。如今可是要出手了?”
德顺:“郡主聪慧,圣上确有此意。只是……”
他顿了顿,低声同谢瑶耳语一番。
谢瑶听完,沉默片刻,随后扶额笑道:“难怪是‘引蛇出洞’……难怪圣上会道之后坊间难免起流言蜚语……”
她自个儿听了都觉荒谬,若真是这么做,怕是京城的百姓都要被她气得冒火气。
德顺连忙道:“若是起了乱子,圣上自会替郡主暗中处理。郡主也不必过于忧心。”
谢瑶又点点头,这都不是她最在意的。她现下在意的只是:“这事是萧大人的主意,还是圣上的意思?”
“这……”德顺有些为难,“圣意难测。只一点,无论是萧大人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如今皆为圣上口谕。”
这就是不可说了。谢瑶稍微有些遗憾,却也没太纠结。她其实只是想,若是萧时瑾的主意,倒还能从中揣摩一下他更深些的脾性。
不知为何,她如今愈发觉得他有些难看透。看似沉稳古板,可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