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交锋几句,又仿佛每句都带着话外之意。
而她的本意,也不是找个一板一眼的郎君。若是他并非表面这般守礼,只要不往拈花惹草上偏斜,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谢瑶这么想着,待到送走了德顺,等下人们把赏赐运到了库房,便回房提笔,打算把圣上口谕的安排简单记上几笔,放个妥帖的位置,免得之后她走偏了寻不到正道,反倒误事。
青兰在院子里陪着白心柔和秀秀一同栽花,几个小丫头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白心柔今日一日都没受到教训,渐渐有些忘了昨夜半夜睡不着时的忐忑,只忙着玩儿,把嫩绿的花苗按在明华苑东西两侧的地里,沾了一手的花泥。
染墨磨了墨后,也掩门出去,只留谢瑶一人,边想边写,慢慢写了一页零零碎碎的随笔出来,勉强能看出事情该是个什么走向。
她也不打算写太细,这就收了笔,把纸上的墨汁晾干后,折起来放到了一边的架子上。
不住的有笑声传至耳边,谢瑶出了门,本以为该是一片岁月静好,却听得明华苑外忽然有了些特别的动静。
待得来人现了身,竟然是青竹。
青竹递了封信来,行礼道:“郡主,此物乃是给您的书信。”
谢瑶:“书信?”
她接到手中,打开一看,字迹有些陌生。但给她的感觉却很熟悉。
笔迹端正隽秀,文辞简练。上书:“周氏郎君无令出府,若有得见还望告之。”
落款无名,但笔者之名呼之欲出。
又翻来覆去把这没几个字的信瞧了几遍,谢瑶忽然眉眼弯弯,笑意愈深。
她道:“还以为是根木头,不曾想竟是根生了侧枝的桃树。桃花还未开,便要旁逸斜出,让人不得不多瞧几眼了。”
什么周氏郎君,想想就知道定是周子逸。周子逸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却似乎同家中的父亲周侍郎以及原本就要入仕的同母兄长不大亲近,此回为父亲周侍郎所连累,怕是满腹怨言。按照他那点小聪明,就连偷偷去青楼鬼混都要周夫人暗中相助才能逃脱周侍郎的耳目,想要在禁军看守下逃离已然被围的周府,更是得有人助他颇多。
……当然,按照周子逸的性子,就算心有怨念,也不像是敢做出这等事的。怕是还得有人在旁拱火,好生怂恿一番。
谢瑶抬手示意青竹离开。
她把信收起来,思索:“可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周子逸逃离周府,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如何会来寻我?”
他怎么敢?
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这信除了“那些意思”,还有什么这样写的缘由。谢瑶索性也把它一并收在了方才放东西的架子上,小心地找了镇纸压好,免得哪日一个不慎被风吹开丢了去。
院子里还在栽花,她没再多想,起身也去拿了花苗,同几个小的玩闹在了一处。
*
周府外被禁军看管,周府的小郎君却忽然消失。消息传出,当即贴了满城的通缉令。
周子逸的画像一夜之间传得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不由得唏嘘。
“这周府的小郎君,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颇为俊秀。而且……当初可是和平阳郡主议过亲的!”
一处街头,面上长了颗圆润黑痣的刘媒婆翘着兰花指同身边人啧啧道:“当时周夫人瞧着也是对郡主颇为满意,恨不得郡主立刻入门似的。我原以为那位夫人是个好脾气的,满口佛语,怕是真心要同定北王府结亲。谁知……这临了婚事被拒,还遭了这样大的祸事。也算得郡主好命,若是真定了亲再出事,如何不得再落个命克夫家的名声?”
她对面那娘子则不甚赞同道:“这天家郡主的事,哪里是我们能说得的?你可管管这张嘴,莫要惹了什么祸事!”
刘媒婆被这么一提点,也是后知后觉自个儿都说了些什么,连忙捂了嘴,同身边人慢慢走远。
时辰尚早,街上空荡。待她们离开后,另一头的街巷里慢慢走出一道身影。
此人面上满是脏污、发丝凌乱,沾了一身的塘中淤泥。他奔波许久,原本面色疲惫,双眸失神,可乍然听了一耳朵从前的事,竟然恍惚间不合时宜地忆起了些往日的画面。
小娘子红衣烈烈,打马过街,面上带着笑意时似是灼目宝珠,令人不敢直视。
……是了,定北王府独此一女,年少便封郡主,是为此亲自去同圣上叩谢过恩典的,如何不算是颗明珠?彼时他只觉得她性子太过张扬,容貌虽美却也刺人,如今落魄方知,再灼目扎手的明珠,也不是他能轻易碰的。
若非谢瑶名声不好,又不知为何十七还未定亲,也没求个赐婚,怕也轮不着他同她议亲。
可惜他之前心高气傲,这些,都是如今一无所有之后方才懂得。
若是他那日没有当街调戏女子,羞辱于她,谢瑶是不是原也有些想应下这门婚事的?他似乎听娘哭诉埋怨,反反复复提过许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