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失忆之后仿佛连性情也跟着有所改变,这对于身边人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头疼的事。
放到从前,明华苑除去打理草木、负责洒扫的下人外,只有染墨和青兰是近身服侍在主子身边的。眼下一朝出事,定北王妃怎么都放心不下,从自己院子里挑了几个好使的丫头也一并送到了明华苑去,一方面是担心谢瑶失忆之后伤到自己,另一方面则是怕她走丢。
一开始,定北王其实是很难理解爱妻担心女儿走丢这样的想法的。作为一个粗人,他只觉得这是在府上,这么大的定北王府,府里各处都有下人,人能走丢到哪里?
可定北王妃却也有她自己的道理。
她揪着定北王的衣角,虚弱苍白的面上带着别样的坚持,言辞有理有据:“夫君,我托人寻大夫查了好些医案,说是瑶儿的情况同一些年岁大了的老者很是相似。同样是记不得前尘往事,从前皇商沈家的老夫人可是能在十几个丫头婆子眼皮子底下丢了的!”
沈家老夫人走丢的那两天,沈家跟疯了似的到处找人,后来才发现老夫人其实就在沈家附近一处窄巷里缩着,只是迷了路。找到人时,沈老妇人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把最简单廉价的糖块,整个人又饿又冷,身上的钱财、珍物被人洗劫一空,衣裳上还印着几处鞋印,被冻得四肢蜷缩脸色发青。
之后沈家老爷火急火燎找了大夫来看,老夫人却还是抓着糖块不撒手。大夫看了半晌,又同沈家老爷谈了谈,才道:“老夫人这是记不清事了,恐怕连自己是谁都忘得干净。只是老爷少时贫苦,偶尔吃一次糖块便能开心许久,老夫人一直记在心上,惦念入骨,难以忘记,才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拿珍爱的佛珠换了糖块不肯丢弃……这是还想看老爷如少时一般开心自在呢。”
沈家老爷当场红了眼眶。此事传播开来,不少人都为之动容。
前车之鉴感人肺腑,但定北王还是觉得这种担心有些过头了,他拿出的底气是:“瑶儿打小习武,哪能跟沈家七十好几的老夫人一样呢?”
他本意是谢瑶武力了得,即便是丢了起码也不会被欺负,更不会像沈老夫人一样被洗劫。但王妃同谢瑶毕竟是母女,总会有让人出其不意的想法。
王妃更忧愁了,拿帕子拭了拭依然湿润的眼眶,幽幽道:“是啊,瑶儿自幼跟着你舞枪弄棒,多少下人才能看得住她?”
在定北王府,王妃的眼泪虽然朴实无华,却比什么都管用。定北王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能亲自过去看人。
这对于一心想要出府的谢瑶无疑是一件大麻烦。因为那个黑脸壮汉打眼一瞧就知道不好惹,虽然他今天终于打理了自己的胡子,下巴上不再满是胡茬。
她试图和对方交涉,顺便试探:“您今日怎么一直在这儿坐着?”
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朝一日如此亲切有礼,定北王不禁感到稀罕:“‘您’?”
谢瑶以为他是对这个称呼不满意,想想也的确有些客气,她斟酌片刻,选择了另一个亲切些的称呼——
“老伯,你今天怎么不去干点别的?一直在这儿坐着,也挺无趣的。”
老伯……老伯?!
定北王的稀罕劲戛然而止,差点给气背过去,瞧了瞧女儿风吹日晒也不见黑的白嫩脸蛋,又摸了摸自己略显粗糙的面皮,不敢相信:忘了爹也就罢了,他看起来已经到了老伯的年岁了?!
“你再看看我是哪个!”
谢瑶如今脑袋空空,耐心有限:“什么哪个……”
“真不记得阿耶了?”定北王很是伤心,“没想到在瑶儿心里,阿耶还不如沈老爷的糖块。”
什么沈老爷的糖块,谢瑶觉得眼前的黑脸壮汉脑袋指定有点毛病。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定北王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肯定道:“我不信你,我们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定北王在心底抹眼泪,觉得宝贝女儿的脑疾兴许比七十好几的沈老夫人还严重。
两人大眼瞪小眼,驴唇不对马嘴,最终交涉失败。
定北王在挫败中深刻地意识到了失忆的严重性,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便是一只小虫子也寻不到机会出去。
谢瑶只能规规矩矩地喝补药汤,在明华苑一亩三分地打转。
她原以为这只是暂时的,毕竟谁会闲着没事天天盯着别人看。谁知此“黑脸壮汉”之后几日放下了所有事务,甚至连上朝都递了折子没有再去,真就在明华宛做起了门房。小小明华苑一时变得插翅难飞。
直到三日之后,萧时瑾算好时日再次登门,亲手递了拜帖,定北王才短暂地离开,去前头见自个儿未来贤婿。
他觉得以女儿现在的情况,两个小儿女见面还说不定谁能气死谁。于是打定了主意劝人再等几日,没想久留。就一会儿的功夫马上回来,也没专门同哪个招呼。
然而他前脚刚走,一直关注着外头动静的谢瑶便闻风而动,开始说自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