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有些不放心,但若是找不到食物,接下来的行程恐怕也难以为续。
也只能三步两回头的走了。
郴州一带虽然离水灾泛滥的河南河北尚有些距离,但依然避免不了这段时日的时不时的风雨延绵。雨滴一点一点的落下来,虽然他们坐在一颗茂盛的大树下,挡住了不少充沛的雨水,但仍然架不住一些漏网之鱼从缝隙中滴落。
浸透衣衫。
耳边是频杂的对老天的辱骂声。她两眼疲惫地阖了又阖,耳边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虚幻的幻影。
她累了。
她不禁开始想老天让她来到这里有什么意义。
她自幼因为天赋,因为努力,受到太多的赞许与惊叹了。是以她膨胀的曾经想过老天是想让她帮助这些乱世中流离失所的难民。
可最后她却发现,她一直被姜父姜母守护着,还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而那些难民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就足以让她做困兽之斗。
她其实很弱小。
姜朝额头枕在手臂上,身体微微抖动。
一见黑色的外衫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姜朝怔了怔,茫然地抬起了头,浸透了泪水变得澄澈明净的眸子里倒映着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
他点漆般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她,嘴边荡漾着笑意。
“我们的功臣怎么独自在这里黯然神伤呢?”
姜朝望着他深邃粲然的眸子,像滩浓得化不开墨,衬着扬起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清晰流畅的轮廓,以及举手投足透着的从容矜贵之气,明明此时脸上还沾着些许的尘土,也让姜朝想起古代侧帽风流的世家将军。
她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刚刚帮助她替姜父过悬崖的人,眼神软了软,但依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你是谁?”姜朝没有回答,反问道。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并不简单。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衡字,字世安。”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警觉,愣了愣,微微一笑回道:“我都告诉姑娘名字了,姑娘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
姜朝颔首,对方是自己的恩人,这点毋庸置疑。她立刻回道:“姜朝,生姜的姜,朝露的朝。”
沈衡勾了勾嘴角,一撩衣摆随意坐下道:“姑娘当真不像乱世中的人?”
姜朝愣怔了下。心道这么明显吗?原主的身体这么瘦弱哪里不像乱世中的人,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面上神色不动,假装不知他在说什么,不甘示弱地回怼道:“公子也不像逃难小民。”
意思是大家彼此彼此。
她刚刚扫过他的里衣,虽然也是棉布,脏兮兮的不起眼,但他的腰带略宽,布料极为密实柔软,普通逃难的穷苦人家是不会做这样一件衣服的。就连前日城门口的布庄徐老板摔倒的时候,露出来的里衣也不及这个。
而且脏兮兮的地方都是自身手臂能够舒展到的地方。
沈衡一愣,静静的看着她若有所思,随后他似斟酌道:“我本是赣州一富家子弟,后来西洲铁骑南下,我与家人跑散,方沦落到此。”
“自然逃难,公子干嘛非得往身上抹些灰尘?少爷下次抹灰记得让别人帮帮忙!”姜朝翻了个白眼,显然已经从刚刚的悲伤的缓解出来。
沈衡:“......”
本想着乡土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敏锐!
他放在膝盖上食指本随意地敲动着,此时变成在膝盖上略显僵硬地刮擦。他笑了笑,压下嘴角的抽搐,清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我生的太好看,抹些灰尘以防有人起觊觎拐卖之心,乃无奈之举。”
“噗!”不远处有人正在喝水,陡然听到这话笑喷一大口,喷完还被呛得咳嗽不止,怎么也停不下来。
沈衡似不经意的一侧头,那声音戛然而止。
姜朝自幼沉迷研究,对于逻辑理论是很擅长的,但对于有一些事情则想的很简单,比如此时沈衡的一些反应。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反倒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衡一眼,对于他自称的美貌十分认同。
便点点头,认可了此番说辞。
沈衡嘴角抽抽,食指在膝盖上狠狠刮擦两下,鸡皮疙瘩被自己恶心掉了一地。
随后他见姜朝一直看着她,好像在说我都说完了到你了。
他这才想起刚刚他说的她不像是乱世之人,无奈的笑笑。
这丫头是懂礼尚往来的。
“乱世之中,食不果腹,命如草芥,所有的仁义道德都比不过先保住自己的命活下来,兄弟隙墙,父子反目,易子而食都不在少数,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廉耻’,乱世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在退路渺茫的情况下,自然会有人愿意冒险,还没有像姑娘这般提供装置路线还自请以身试险为他人铺路的。”沈衡一手搁在膝盖上,懒散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