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却有了一些计较。
这林自初背地里定是做了什么,伤了书玉的心。
香烟弥漫,在供桌上徐徐升腾,攀至最高点时突如飞瀑倾泻而下,四散铺向家祠中站着的老少。
待杨书玉稍稍平复心情,她离开了坚实的怀抱,但眼尾依旧殷红。雏鸟脱离庇护它长大的巢穴,她暗自在心里同过去划开界限。
她该学着成长,得学着父亲庇护她那般,去挽救被饿狼盯上的杨家。
“爹爹,我想在城外施粥,需要钱粮,也要人手。”
江陵是行商货运之地,堪比京都的繁华,灾民求生不敢往京都去,因为怕被扣上暴民流匪的名头,所以背井离乡的早早便往江陵来。
好在江陵有宵禁制度,官兵数量远比其他城池要多得多。这才有能力将灾民隔绝在城墙之外,暂保江陵太平。
她打算施粥赈灾济贫,那摊点便是不能设在城内,如此她便是带着肉食主动走进虎狼窝了。
钱粮倒是小事,人手才是重中之重,不然如何能保她的安全?
杨伯安倒也没劝她不要涉险,反而问:“那粮行的烫手存粮可要登记造册?”
他也想看一直娇养在后院的闺女,能做成什么样?
杨家家底足够厚,允许杨书玉去折腾,只是库里的存粮关系朝廷赈灾,他总要过问清楚。
杨书玉想了想:“先让各大掌柜去统计吧,朝廷要征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造册好等钦差大臣来拨派便好。”
把话说开后,父女脸上都扬着温暖的浅笑,融洽和煦的氛围将家祠的凝重都融化几分。
“只是女儿觉着,不能全盘接受朝廷开出的条件。”
杨伯安挽着杨书玉开始往外走,颇为惊讶地反问:“囡囡是想要趁火打劫?国库里的银钱都是取之于民……”
“才不是。”杨书玉语气轻快,却不知憋着什么坏,“杨家还缺真金白银吗?我是在想能不能开口要些别的东西。”
“比如?”
杨书玉莞尔一笑,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这也能交给我定夺吗?”
“囡囡且说来看看能否可行。”
父女两俩相扶离去,在拐角处隐了身形,空余尚未燃尽的一柱高香留下。
杨府人丁稀薄,闹喧只在杨书玉现身之处,现离家祠渐渐远去,独剩那块排位受香烟熏陶。
灵牌有人精心养护,光亮如新,上书:先室杨母姜氏荷之灵位。
香火缭绕,供品常新,竟也不显得孤寂。
*
昨夜杨书玉虽开口提过要杨伯安陪她几日,可杨伯安还是有些不习惯。
去书房看账本,她在旁边瞪大眼睛去学。去商行见掌柜,她也要跟在后面当条甩不掉的尾巴。
虽然没有给杨伯安添乱,却哪哪都奇怪。最后他干脆早早回府,直接把粮行账本扔给了杨书玉。
“先拿去看,感兴趣就算算账面上存粮和明日掌柜报来的新帐相差多少。”
杨书玉抱着厚厚一摞账本,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杏眼:“爹爹这是打算把粮行先交给我打理吗?”
杨伯安不置可否。
今天折腾一天下来,他若是还没摸清杨书玉的意图,便是妄为商业巨贾。
粮行紧系民生,交给杨书玉打理很合适。既发不了大财,也不至于亏损严重,是初入商行的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粮行要盈利多少,爹爹便能把其他生意交给我?”
杨伯安轻笑一声,脸上满是宠溺:“囡囡若真心想学,爹爹可手把手教。”
宽大厚实的手轻拍账册两下,岁月雕琢过的痕迹暗示了行商的不易。
“这可是要吃苦受气的。”
“爹爹大可拭目以待。”杨书玉根本不怯,如获至宝般捧着账册往住处去。
有槐枝的例子在前,她便没了让丫鬟随身跟着的习惯。她独自一人穿梭在硕大的府邸中,脚步轻快且从容,心情愉悦还不时哼起南方小调。
然而这份愉悦行至游廊尽头便戛然而止,她拐过假山,一眼便看到小院门口的林自初。
青衫博带,风度翩翩,一柄紫竹折扇抵在刀削斧凿的下颌处,他光是站着便是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
稍顷,丫鬟出来传话:“王妈妈说小姐还没有回来,让公子先回听风院歇息。”
经杨书玉的吩咐,府里的下人一夕间全改了口,无人敢称他一声姑爷。
“那等阿玉回来,劳姑娘派人到听风院说一声。”林自初说罢,照例用碎银子打赏。
他对杨书玉很是用心,连带着对她身边的丫鬟下人也出手阔错,可这次那丫鬟却不敢领受,怯怯地往后连退两步。
杨书玉将这些细节瞧得真切,满意地露出笑来,可见她今早的训话管用。
她身边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