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绪凑到她的耳边,“郡主,小奴现在就去接那些郎君回府,晚上陪你喝酒聊天,给你解解乏。”
沈云裳翻了两个白眼,恨恨道:“还接什么接啊,都给我送回去!”
阿绪傻了眼,“送……把他们都送回家吗?”
“那不然呢,你没听见方才太子说我养面首的事吗,多半是万良娣给他吹了枕边风,让他出宫来拿我的错处,如今他已然起了疑,我不收敛些,难道还更加放肆,好让万良娣称心如意?”
阿绪在郡主府伺候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郡主脑袋灵光的样子,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到她的眼刀扫过来时,才怯怯地往后门走去。
沈云裳回想起原文中对郡主府夜生活的描写,忽而面红耳赤,浮想联翩,念及自己母单十八年,心里又不免痒痒的,开口叫住了阿绪。
“你……帮我挑两个容貌最俊美的留下来,其他的发点钱,送他们回家。”
别误会,她可是没有私心的,毕竟这些面首都是扶风郡主的个人资产,她这么做也算是为郡主保留最优质的资产,避免资源浪费吧。
*
金城坊的西南隅有一间小小的宅邸,宅门悬挂一牌匾,上书“漱尘斋”三字,主人是前礼部员外郎齐泉,齐员外与夫人育有两子,长子英年早逝,幼子聪明好学,十七岁便选为探花,名满长安,当真是前途无量。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齐员外夫妇自长子离世后积郁成疾,在幼子升任大理寺丞的前一年便接连去世,齐寺丞守孝期满后,将漱尘斋改造成书房,又买下书房后的两间小店,扩建新府。
漱玉斋前四下阒静,月光如水般澄澈明亮,只听得草丛间虫鸣螽跃,嘶嘶作响,齐澍猛地惊醒过来,浑身冷汗涔涔,转头望见明月高悬,跟个银盆似的,推断完大致时辰后,心里暗道一声不妙,挣扎着起身,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身处卧房。
碧虚端着木盆进来,从热水里捞出条手巾拧干,笑道:“郎君莫急,是崇文馆的内侍发现郎君晕倒在书案前,由东宫派遣马车,送郎君回府的。”
齐澍接过手巾,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回想起自己晕倒前是在书案前,为曹太傅试用易县进贡的一方好墨,喝过一盏饮子后便不省人事,等再次苏醒过来,竟然回到了自家府里,真是奇了。
“曹太傅知道大理寺公务繁忙,说郎君劳心劳神,这几日就不必进宫讲学了,太傅还吩咐小奴仔细照看郎君,不得有误。”
齐澍颇为惭愧地叹息一声,“原本要与诸位皇子皇女讲学,没成想自己先病倒了,实在有负曹太傅多日以来的赏识。”
碧虚哧地一笑,“不去才好,若是碰见扶风郡主那魔星,只怕又要在东宫拉扯一番,引得流言纷纷,有损郎君清誉。”
齐澍握起拳头,虚虚地敲了他一记,“不许胡说。”
身上的纱衣已经被汗水濡湿了,贴在肌肤上黏黏糊糊的,齐澍喜欢保持自身清爽,便让碧虚去给他准备热水,想要泡个澡再入寝。
浴斛里蒸汽嫋嫋,溢满兰花的清香,齐澍大半个身子都泡在热水里,于阗玉一般润白的肌肤,渐渐泛起潮红,碧虚用澡豆擦拭着他的后背,突然发现一点奇怪的印记。
“哎呀,郎君右边肩膀后面,好像有圈牙印,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齐澍有点莫名其妙,让碧虚去取镜子,又燃起两支火烛,往背面一照,果真看见肩膀后面一圈牙印,清清楚楚的,衬着白皙的皮肤,透出隐隐血丝,像是有人带着不甘的欲念,狠狠咬上去一般。
碧虚悚然一惊,这不是猫咬的,也不是狗咬的,而是个活生生的人留下的牙印。
齐澍稍加琢磨,道:“这是十五、六岁女子的牙齿留下的。”
碧虚一时怔住,自家郎君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时刻注重男女之大防,府邸内外不见半个丫鬟,只留小厮伺候,又如何能让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在身上留下痕迹呢,更何况还是如此暧昧的牙印。
他凑过去闻了闻,“好似……有股樱桃味,挺香的。”
齐澍的心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不知怎的,他忽然记起入宫讲学的那段日子,扶风郡主时常坐在崇文馆的一株翠柳下,一边吃着刚摘下来的樱桃,一边数着天空乱飞的麻雀,见他从藏书阁出来,便将果核一吐,先叫内侍守好几个逃跑的出口,再不急不慢地踱步过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冲他笑。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仿佛无辜的幼虫落入一个精心编制的蛛网,他区区六品小官,家境微寒,于金枝玉叶的扶风郡主而言,可不就是一条任她揉捏的小虫子,只要他稍有不慎,便会被她身后的皇权富贵吞噬殆尽,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浴斛内的热气不断上涌,熏得齐澍脑袋发昏,他低低说了句:“我累了,扶我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