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宗”三字,我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期将军,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似是无可奈何,终于从袖中掏出那枚绣囊,缓缓道:“请公主看仔细。”
清晨天光明朗,比棺材里靠夜明珠辨认方便许多,囊袋上除了绣着象征太子的青鸟莲花纹,还有一个小小的“菡”字,正是仪旃生母卢太后的闺名。
“和陛下的那只不一样,他身上的被我弄坏了穗子。”我疑窦丛生,车夫的身份绝对有异。
我蓦地想起来:“你认识棺材主的儿子,他是紫金侯府的车夫。”
“车夫?”期弦冷哼一声,“一个普通车夫能受得起楠木棺?这东西应该是他父亲从尸体上捡来的,收殓的人行事草率,当做陪葬一起丢进棺材里了。”
他意味深长地淡笑:“公主若看到那名车夫的长相,就明白陛下为何要他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仪旃他——”我震惊地脱口而出,差点犯了忌讳,脑子里混乱至极,“你是说,是陛下杀了他?”
“卢皇后未出阁时,曾与家中一名车夫有私情,太子不足月而诞,几年间都未有人敢提。她去世时太子还小,成宗恐怕也忘了这位皇后的模样。”
难怪他言语间对仪旃如此轻慢……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太过离奇,勉强平复心绪:“要是斩草除根,没必要一月前才动手,这说不通。”
期弦叹道:“这就是安玉的高明之处。他不知从何处得知这段秘辛,早就把这名车夫藏了起来,我月前在街上偶然碰见他,心中起疑,便假托问罪之名上门查探,陛下听闻后自然以为遮掩不住,索性杀人灭口,连尸体都当场化了。至于车夫的父亲,大概是被府中一直守株待兔的暗卫杀的。”
怪不得仪旃能容得下安玉!安玉站在母亲这边,是他的眼中钉,可他登基后却奇怪地增加了安玉的食邑。诋毁皇室是大忌,仪旃活着时没人嚼舌根,死后期弦更没有必要信口雌黄。
父皇头上竟扣了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我一时感慨万千。对比那位卢家车夫,我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仪旃网开一面。
“安玉为何选择这个时候告知于你?”我百思不得其解。
期弦凝重道:“成宗临终前嘱托我留心卢氏,我直到见到车夫才醒悟。期家的主君是卫氏皇族,不是外人。”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算是懂了七八分。一旦仪旃身份暴露,朝廷就会大乱,而父皇委以重任的车骑将军就会另择人选效忠。昭国三十万大军攻破关口,康国眼看就要完了,安玉不能继续利用今上牟利,想攀上期弦。
换言之,他很有可能和期弦一样知道了凤玺的秘密和遗诏,设计让期弦来找我。国亡了,还有什么比失传百年、希夷中洲公认的宝贝更值钱?
“公主是成宗的亲生女儿。”期弦在太庙里的这句话格外讽刺。
可安玉已经死了,我觉得这个人死得太轻易,但无法忽视伊涣一刀将他捅了个对穿的事实。
仪旃也自尽了,卫氏只剩下我和卫析。父皇指定了我,所以期弦不会让我死。
这样一想,乳母说给我下毒是仪旃八年前的指令,时间太久远,近期一定有人再次过提醒她,这个人来自仪旃还是安玉就不得而知。
“公主现在想清楚了?”期弦坐在马上,语气从容不迫,“臣不会让公主出事,有负成宗所托。公主怕鬼,怕死人,尚有求生之意,当真要错过这个机会?”
他修长的右手重新伸到我面前,眼眸沉静。
我沉思了片刻,搭着他骑上马,期弦一抖缰绳,白额马四蹄如飞,眨眼间跃出百十丈地。
“小将军,你真能保护我吗?”我侧身抓住他的披风,被颠得眼花缭乱。
“能。”
我在狂风中眯着眼,景物在疾速的移动中朦朦胧胧,只有手中一方玄色的料子真真切切,“可我们只有四个侍卫!”
“如果公主愿意,臣就是公主的千军万马。”
心跳隔着衣物传来,他策马奔下小丘,山峦尽头一轮红日正冉冉地浮出云海。
*
向北行了几十里,旷野无人,衰草荒芜。松树林间萦绕着淡紫的雾气,几颗星在夜空中若隐若现。
国朝饮食一向多规矩,行军的干粮都有好几种,世家出身的京卫更是讲究,侍卫们在溪流边扎了两个帐篷,凿破冰层,捕来好几尾活蹦乱跳的鲜鱼。
我在溪水里洗净双手,骨节都冻僵了,不停呵着气。烤鱼的香味飘了过来,肚子叫的更加厉害,腿脚不由自主便往营地走。
期弦烧热了一块石板,把篝火给灭了,将穿着鱼的树枝递给我。
我对着烤鱼看了半天,他疏朗的眉头渐渐蹙起来,“这半个月只能将就将就。”
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囫囵吃了几口,三人先去帐篷里睡觉,一个在外头放哨。我等人都走了,才试着咬了一口,细细咽下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