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是“伯律”的音。
老板笑容满面地点头道:“正是了,摄政王殿下是半个戎人呢。”
我目瞪口呆,虞国竟然还没完蛋,胡人都掌握朝廷命脉了……还以为“伯律”是那个摄政王的字。
“两位是从南边过来的吧,咱们这儿风俗是有些,呃……惊世骇俗。”老板搜肠刮肚找出四个字形容。
期弦谢过他,及时把没见过世面的我拖上楼了。虞国一日两餐,朝食和夕食都可以送到房里,不一会儿就有棕发雪肤的胡姬端着碗碟敲门。
我盥洗回来,见桌上搁了两大碗黄澄澄的粟米粥,和五六个刚出炉的芝麻胡饼,伴一碟炒花生米,一碟腌菜。我早就饿了,一口热粥下去,胃里的寒气顿时消散无踪,从头发丝舒泰到脚底板。胡饼叫做“古楼子”,以前只听说过,是用羊肉、猪肉和豆豉、胡椒葱段拌匀了作馅,把面皮烤到金黄焦脆,出炉时撒上一把黑白芝麻,香气能飘十里远。
我在葑台差不多是吃斋过活,这一路上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嘴里清淡,此时咬一小口胡饼,似几日没喂的兔子,红着眼睛咔嚓咔嚓地啃了大半。白渠的麦种天下闻名,这古楼子用的面极好,烤出来外酥里脆,刷着一层晶亮的芝麻油,直教人食指大动。第一口尝麦香,第二口嚼咸味儿,第三口里头裹的油脂混着胡椒香从舌尖流进来,比西域的葡萄酒还醉人。熊肉作馅不免肥腻,掰开来还有精瘦的鹿肉丁,用桂叶茴香煮出的汤汁收尽了,撒三四种碎香草,洒上一小把粗盐,紧紧实实地塞在面皮里,端的是肥而不腻,鲜香可口,吃的满嘴流油。两个饼下肚,舀一勺热气腾腾的粟米粥,嚼几粒硬脆的盐爆花生米,扒一筷子酸萝卜,便是神仙也没有的享受。
期弦把自己的那张饼给了我,笑道:“多吃点。”
两块饼下肚,我有点撑着了,可他又把掰开的一小块饼递过来,焦黄的面饼流出棕红的豆沙,玫瑰甜香直沁肺腑……还好忍住了。我才不会在他面前吃那么多!
修长的手指就在下巴边上,“张嘴。”
他的眉眼极是好看,蹙眉也是好看的……我望着他,嘴里塞进融融的豆沙,甜得腮帮子都疼了。
“桑桑,不要骗人。你在葑台根本就不吃斋,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一个劲儿地摇头。跟他在一起,吃素我也愿意的。
不多时,碗筷撤了下去,巳时不到,大夫就上门来了。
我坚持要坐在榻边,期弦无可奈何地解开衣服,右肩有个青紫的掌印。那大夫是个中原人,白净瘦削,一双吊梢眼,留着两撇八字胡,衣帽皆是胡人装扮,药箱里的东西也前所未见。
“先生,他怎么样?”我焦急地问。
大夫慢条斯理地瞥了我一眼,“夫人莫急,老朽嘱咐这位公子几句,请夫人回避。”
我脸上一定烧红了,“那,那我下去散散步。”
在走廊里徘徊许久,房里的动静听不到,我心不在焉地走下楼梯,绿眸老板还在柜台算账。
老板冲我招手:“小姑娘来的正好,过来过来。”他从柜子上取下一个用绸子包好的方形木盒,“刚有人送来这个,说给姑娘添的新衣裳,正准备让我侄子拿上楼呢。怎么样,大夫来了吧?”
我点点头,好奇地接过盒子,绸缎暗绣绿孔雀和白牡丹,金银丝线排出日月光辉,山峦起伏,绣法极其繁琐。
“大夫是坐车来的,还是走来的?”
他遥遥一指,“就是那边的牛车了。”
我谢过老板,抱着盒子往外头走了两步,即使是正月里,太阳依旧很大,邸店门口的冰都化了。
前院停着五六辆拉货的马车,靠近院门的那辆青紫油壁车很是显眼。黄牛低头啃着残雪里的草根,慢悠悠地甩着尾巴,身后的车壁藻绘华丽,两侧垂着薄薄的天蓝色纱幔,三面各开一扇气窗。我听说虞国多马,牛车因为行驶平稳,被达官贵人喜爱,房里的郎中有多大本事,能够坐这辆香车?
气窗飘出一阵淡烟,我不知不觉走近了,白烟顺风蹿进鼻子,呛得咳嗽不停。烟草是近十年才从中洲沿海流入康国的货,价钱便宜但伤身,我看过有人蹲在路边抽旱烟,但这个气味不对劲,有股特殊的香料味,像是燃烧一撮乳香冰片。
车里也响起轻微的咳嗽,是个男人。
我急忙快步走回大堂,寻了个胡床坐,不料大夫这就拎着药箱下来了。
“先生,他——”
大夫呵呵笑道:“不急不急,老夫施过针,这就开个方子吃上一个月,保准痊愈。只是公子以后尽量别用右手提重物,以免天冷复发。”他把一张纸交给老板,上面写着蚯蚓文,老板立即让伙计去抓药。
我连声称谢,大夫拜手道:“姑娘莫谢我,老夫正好在附近医馆会友,抢了朋友的生意。”
“您是哪位贵人府上的?”我直接问。
他“哎哟”了一声,“不敢当不敢当,也就是在崇仁坊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