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和教崇火,教徒死后要焚烧躯体。夕阳落山的时候,我终于点燃了一堆枯枝,把卢令抱上去。
那张面具忽然掉了下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原来他有一副很好的相貌,安静地躺在那里,秀气得像个女孩子,只是上唇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我等他的身躯被烈焰吞没,收起面具,脱掉染血的外衣,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二月的天气,北国依然冰深雪重,茫茫旷野只有几粒飞鸟徘徊,村庄淹没在一片暗蓝的迷雾里。
一阵嘶鸣从山路上传来,原来是受伤的黑马循着踪迹找到了我。这荒凉的山野里没有草料,它也活不下去。
牵马经过几户屋子,袅袅炊烟从土坯房升上天空,孩童银铃般的欢声笑语隔着层窗纸,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陌生的世界。路上没有行人,我把马拴在村尽头的枯树下,袖子里揣着把刀,挨户换吃食。
包袱里有些碎银子和首饰,一户人家见我作教徒打扮,并不收钱,直接邀我到炕上吃饭,我不敢拖延,只在厨房拿了两个胡饼。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走路啊?”大婶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问我。
外面蓦地响起号角声,我立时全身紧绷,忘了应答。
大婶看出我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没事的,村长叫大家出去呢,不知有什么事。”她出门前又打量了我一遍,神色奇怪。
我把几枚铜板放到灶台上,飞速掩门离开。不多时,小路上涌来一群手持火把的村民,领头人做士兵打扮,枯树四周并无藏身之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马背,狠命抽起鞭子,黑马撒开蹄子又是一阵猛跑。
后头的喧哗渐渐听不见了,可我不会骑马,根本就停不下来,幸好这马累得够呛,没多久就踏了个空,把我摔了下去。
我抱着脑袋,滚在雪里倒没磕破,只是两个胡饼砸在一堆脏兮兮的薄冰上。我抓了半块饼掰碎,放在马蹄前,黑马饥不择食,呼噜呼噜地嚼起来。
眼看天就要完全黑了,山谷隐隐传来狼嚎。这荒郊野外,找不到东西生火,不是冻死就是给狼叼走,我不想离马太远,又担心他们顺着蹄印追上来,正万分心急,突然间狂风大作,斗大的雪花纷纷扬扬泼洒而下。
得找个地方过夜……我下定决心,用仅剩的力气再次翻上马,抱住马脖子,被迎面扑来的风雪迷住了眼。狼嚎越来越频繁,马跑得越来越快,两旁的景物都模糊不清了,暗中像有一只猛兽在沿途窥视,等我将将能睁开眼睛,居然看到远处有一丝亮光——
那是座塌了半边屋顶的石头房子,无门无窗,孤零零地矗立在山腰,红艳艳的火光无比温暖,我揉揉眼睛,不是幻觉!
马通人性,见到火光就再也不肯走了,在房子外不停地转圈儿。我担心里头是官兵山匪之类,拉紧缰绳喊了一嗓子,不想举着火把出来的是个五六岁的小童,心里一松,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孩子朝里头用胡语喊了几句,门口奔来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直接将我抱下马,殷勤地搀进房。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意弄懵了,没想到他握住我的手,激动地喊道:
“长生天啊!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姑娘给的包子,咱们爷俩就死在火刺儿手上了!”
我呼出一口气,腿一软,跌坐在火堆旁。
闹市里变戏法的老翁找了件破棉袄披在我身上,聚精会神地烤着兔肉,什么也没有问。篝火喷出纷乱火星,在石壁前拼凑出一张泰然微笑的面孔,是他让天神赐给我好运的吗?我抱着包袱,心中又痛又酸。
我盯着那堆明亮的篝火,一时想起城门外冲天的浓烟,想起青羽临死前的惨叫,痛苦地抱住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老天要让他们用命来替我还债!
“吃点东西吧。”老翁把一只焦黄的兔腿递给我。
我擦了把脸,就着手中冰冷的胡饼大口啃起来。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们,我得逃出去。
这是一处废弃的祭堂,屋里有个半人高的六角莲花台,喷泉已经干涸,想来是以前村民朝拜天神的地方。靠墙有辆毛驴拉的板车,盖着木板和黑布,散发出浓浓的茴香味。
我哑着嗓子道:“后头有许多人追我,兴许还有附近的村民,要是他们找到这里,您能不能想法子把我藏起来?”
老头儿拍拍胸脯,和蔼道:“放心吧姑娘,这儿安全得很,村民都信教,不敢来的。我们要往西域走,姑娘要上哪儿去?”他站起身,从板车里拿出一小包黄纸,在石台上捣鼓起来。
“往南走。”
孩子看我吃完了,把自己手里的肉串放到我眼前,我摆摆手,给了他一点碎银子。身上带的的钱不多,可该给还是要给的。
那孩子梳着满头小辫儿,把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玩,却猛地甩了银叶子,蹬蹬地跑出去:“阿翁,有马来了!”
屋外的黑马也叫起来,我吞下嘴里的胡饼,强自镇定:“爷爷,待会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