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还能缝得下去,就对不起十几年来所有教过我礼义廉耻的先生。
“你既然拿到玉玺,就该回昭国了。”我拍掉灰尘,垂下眼。
他走到炕边,俯视着我:“就算不停,也还要走七天才能碰到朔州卫。卫桑,我没打算只带一件死物回去。”
针尖戳到指腹,我笑了笑,“那你是想再带回一个死人吗?”
伊涣放柔语气,“你回康国,就能活得下去?我本可以让沈少宗拿到石承训的东西,到手就回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救你?”
他冷不防对我说这些话,我的心头如压着块大石头,沉重无比。
“伊涣,”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救了我三次,我很感激,你如果有其他条件……”
“我说过,我最恨讲条件。”他打断我,眼神逐渐冷硬起来,“我让你跳城楼殉国,你肯吗?我让你交出京师的兵防图,你会吗?我让你杀了期弦,你下得了手吗?”
我不知道他扯这些有什么意义,自杀、叛国以及杀人,我都不会去做。
“你的伤已经好了吧?”我的目光落在他胸口上,那里有一道鞭伤,是很久以前仪旃打的。
他勾起唇角,拉起我的右手放在胸前,“等到卫析把六玺拱手奉上,它就彻底好了。”
我叹了口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这些年也快忘了,你是个聪明人,不该将旧日那点交情算在今天,你带我回洛葭,只是为了炫耀你的功绩,顺便偿还八年前我替你挨的一鞭子。我自打出生以来就际遇不顺,现在又信错了人,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我若跟你回去,只能像你曾经说的那样,给崔家十四娘做个烧火丫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相比之下我宁愿回岐原,如果有幸再活十年,必不会像眼下这样东躲西藏、亡命天涯。你坐了多年云头,看得应该比我清楚才对,我没法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心也死了,不想再与什么人有瓜葛。伊涣,你莫要怪我说得直,这些都是真心话。”
“我的字是淇南。”他突然道。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头疼得要命,抽回右手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没有。”
即使喝了药,小腹还是疼的不行,我言简意赅地总结道:“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我对你也没感觉,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放过我,让我回国自生自灭吧。我的钱全都给你了,不够的话,你管卫析要。”
“我累了。”
他置若未闻,掀开被子,我懵了一瞬,把他往炕下推:“你下去!下去!谁让你上来的!”
他揽住我的肩,眸色微冷,嗓音却充满柔情蜜意,嗓门大得外头都能听见:“咱们回去就向老太太禀告,给亲家准备一份大礼,夫人感不感动?”
不敢动不敢动!
我傻了才会跟他讲道理!
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凉丝丝的气息喷在我的额头上,做足了耳鬓厮磨:“要是再让我听到这些,我兴许刀一滑,就收不住了。你惜命,这是好事。”
我低下头,一柄三寸来长的弯刀正抵住我的喉咙,闪着银光。
“说些好听的吧。”他悠悠道。
我想了想,“……你要不要听缝月事带的五个步骤分解?”
“好。”
我发誓真没料到他这么好学。
*
伊涣无论如何也不下炕,靠在药枕上,屈起一条长腿,闲闲地看起话本子来。针线活实在不好拖,我也不要面子了,做了一下午,最气人的是他还要求我把五个步骤扩展讲到十个,勤学好问,孜孜不倦,那脸皮子一脱,就是只活的禽兽。
我敢保证他这几天都要卯足了劲儿整我,寻思着晚饭时和主人家商量商量,给他挪另一屋去,反正房子够大。那颗药丸可能是把十罐子十全大补汤都缩进去了,等到傍晚,肚子是不疼了,可我完全下不了地,鼻子也开始飙血。
正与他口干舌燥地争辩,小娃娃把碗端进来让我喝药,伊涣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几句悄悄话,孩子眼睛一亮,不一会儿拿了个小漏斗过来:“姨姨要乖乖吃药,然后才能吃饭。”
“真乖。”伊涣欣慰地把孩子推出去,“去玩儿吧。”
我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往墙上躲,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喝药啊。”
我颤着手拿过药碗:“我又不是不喝,你拿这玩意居心何在!”
“灌药啊。”
他猛地把我按在墙上,一碗黑沉沉的药汁顺着漏斗飞流直下,吨吨吨灌进了胃里。嘴里全是苦涩的药味,我欲哭无泪地推开他,结果他弱不禁风地倒在被子上,伏着枕头咳嗽起来:“夫人轻些……”
我把几个枕头一股脑砸了过去,女主人一掀帘子,我拿漏斗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
“妹子,瞧你气性这般大!”她夺下手里的家伙,扑哧笑道:“这是咱们家滤糖水的斗,里头刚盛完糖浆,人家是怕你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