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这是要下官难做啊,快把剑放下……小人适才心急,冒犯了公主,自会去陛下跟前领罚。只是公主提到成宗遗命,可有凭据?”
我持剑逼近一分,冷笑道:“大胆!陛下的口谕做得数,成宗口谕就成了空话?本宫是成宗亲女,当今圣上亲姊,本宫自会同陛下解释,何时由得你来盘问?李指挥,五城兵马司这方池塘太小,载不住你这只鲲鹏,依本宫看,你去宗人府拷问皇室宗亲却是妙极!”
“公主您误会了……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荣茂松垮浮肿的脸滑下汗珠,撑伞的清俊小兵拈着帕子替他擦去,被他一口啐在兰花指上。
我顿时恶心万分。
“殿下既然承诺交予太庙保管,小人这就回去报知陛下。可国有国法,这些无旨进京的栎州卫,必须得交由大都督府断事官处置。”他森然丢下一句,咬牙切齿道:“殿下是否可以把剑放下了?”
我微微一笑,“李指挥说哪里的话,倒像本宫在逼你一般。大人不必匆忙回去,本宫还要借这些士兵一用,太庙就在皇城之西,玉玺乃贵重之物,须得多几人送它上堂。”
当啷一声,佩剑砸在他脚下。
李荣茂目色阴鸷,也不去看自己的剑,“我等听命于陛下,公主莫要强人所难,小人这就回了。”
他带着士兵正要转身,远处突然奔来一匹黑骐,骑士扬声道:“李指挥,圣上刚刚下旨,尔等不得违抗长公主之命!”
我未曾想会有人来救场,怔然望去,高头大马停在金水桥畔,一位年轻公子纵身跃下马背,绯袖上的孔雀翩然欲飞。春雨润湿了他未着朝冠的乌发,沿如裁鬓角沥沥淌下,描摹出一段不染纤尘的轮廓。隔着一层薄薄雨幕,他的侧脸犹似一枝皓洁的优昙花,半开在静谧的夕雾后。
公子拈去襟上二三柳叶,抬目扫过众人,清浅眸光定在我身上。他姿态雅正地朝我一揖:“刑部左侍郎宋憬,参见洛邑长公主。”
我颔首还礼。他对我态度和蔼,倒叫我受宠若惊,我不在岐原八年,不知京中有这般神仙人物。
说实话,洛邑我从未去过。立国以来公主很少,所有长公主封地都在洛邑、青邑、阳邑这三个古地,前任薨后任补。仪旃继位后例行公事,让我袭了一位姑祖母的汤沐邑,据说富得流油。不过这跟我毫无关系,税我是一文钱都没拿到,百姓们吃肉的时候,我还在葑台喝稀粥。
宋憬又朝李荣茂一礼,“府衙余事未了,小官先行告辞。”他重新跨上马,流光般消失在如织细雨中。
李荣茂的脸色更难看了。
崔斛冷静下来,生硬地抱拳道:“李大人,适才是崔某失言。某等自愿护送公主回京,这就去都督府领罪。公主……”他顿了顿,黝黑面庞露出坚毅的神情:“臣不辱使命,公主保重。”说罢便干脆利落地领着士兵离开。
我暗暗替他捏了把汗,又愧疚又钦佩。他如此帮我,我不可对不住他。
*
太庙离应化门很近,走过去不过一刻。兵马司的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李荣茂却找了个由头溜回宫了,约莫是要告状。
殿宇竦峙的剪影近在眼前,露台上的几十人把我围在中间,礼部官员临时赶来,互相窃窃私语。世风日下,放在二十年前,在太庙之前说闲话是要被砍头的,然而卫析和我目前显然不具备砍大臣脑袋的能力。
人越多越好,可别浪费了这块凤玺。
我需要在康国人眼中有一个合适的位置,如果成千上万人知道我对国朝有功,重新回宫就不会难于登天。先帝对我不好,是因为我与他非一母同胞,现在坐龙椅的是我名义上的亲弟弟,权掌后宫的是我名义上的亲生母亲,在百姓们看来顺理成章。
活在世上的人,除了我和期弦,还有远在虞国的沈筠冲,谁也没见过父皇夺来的玉玺,我在赌太后和卫析需要它来稳固民心。
我要这个契机。
议论渐止,一位老大人捧着银盘上前,瓮声瓮气道:“请殿下将玉玺放入盘中,传阅众人。”
我打开匣子,拿出那块被石承训抢来、本该落入伊涣之手的印章,虞国人自诩钧朝后裔,在底座上刻了 “无绝终古”四字,与百年前的传国玉玺铭文相同。
银盘里的墨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礼部官员欲上前接过盘子,我后退一步,高举双手,决绝道:
“本宫要亲自送玉玺入太庙。”
人群在前方分开一条道,我托着盘子,缓缓从众人面前经过,守卫太庙的死士亦朝我跪下。
祧庙里香烟氤氲,高烛长明不灭,十几座祖宗牌位立于架上,冷眼瞧着我。我学期弦那样移开最中间的太.祖牌位,掀开赤金褥捣鼓几下,墙面一声轰响,三只青鸟旋转半周,瑶池中心吐出一方暗格。
我将匣子放了进去,舒了口气。
出屋后果然有女官上来搜身,有个教礼嬷嬷在旁道:“陛下得知公主要回京,很是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