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未定。
这帮土匪让飞光带路找我,又好吃好喝地待我,显然知道我身份。但他们为何要冒险抓一个皇室宗亲?我百思不得其解。
“战乱平定后,官府不管吗?”
“剿过一两回,州卫都输了,偏土匪还喊‘没有我们,昭军再来,官老爷都得死’!”小燕吃饱了,揉着肚子嘟囔:“贼人说我们村姑娘水灵,还要来抢一次,爹爹就让我去姑妈家避避,大家都说有孙知州在,贺老大是不敢进洛邑的。我宁愿染病也不想给土匪当小老婆,可谁想他们进了城!”
从古至今,犯下滔天大罪的人只要打着爱国护民的旗号,就好像有了受命于天的庇护所,十恶不赦也可说成是为民请命。只要势力足够大,官府也无可奈何。
我好言安慰她几句,自己心里也没底,我信不过羽林卫,衙门是更不能信了,只有祈祷朝槿能成功出宣州搬救兵。巡抚印是个死物,丢了就丢了,别把小命也丢在路上。
“吱呀——”
木门猝不及防被推开,我和小燕都下意识跳了起来。
一个绑着红头巾的瘦猴儿走进来,身后领着几个拿弯刀的小卒,背着手这里瞧瞧,那里瞅瞅,绿豆眼精光毕露。这屋里除了桌床更无其他摆设,我不知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王二当家。”小燕紧张地唤了声。
瘦子点头,清清嗓子:“跟我去大厅。”
我们相视一眼,默契地跟上。
天黑后北风呼啸,竹林发出浪涛似的巨响,夜枭的悲号此起彼伏。我的砖瓦房建在高处,极目鸟瞰,不远处的坡子下,数百顶帐篷簇拥着中央一个燃着篝火的圆形石坛,层层叠叠围绕了三五圈,状如日晕。东边的月亮地里矗立着几座大屋,灯火煌煌,土匪们粗野的喧闹顺风飘进耳朵。
大屋里酒气熏天,一帮烂醉如泥的大汉搂着哭哭啼啼的姑娘们,调笑声不堪入耳。小燕往我身后躲,我其实也有些害怕,但看到万木春坐在主位旁冲我使了个眼色,心中便莫名安定不少,他们至少不会像对这些姑娘一样对我。
他身边就是牯牛寨的匪首贺老大,同样绑着红头巾,虎背熊腰,虬须蓬乱,生着一双奇大无比的招风耳。等到二当家带我入了座,他醉眼朦胧地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当啷一声砸碎在地,哈哈大笑起来。底下众喽啰纷纷效仿,叮呤咣啷的碎裂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原来土匪喝酒真的要砸碗啊!
万木春活像个劝酒的贵妃,十分狗腿地递上自己的碗:“山主,再来一碗吧!”
贺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接过,忽然捂住心口,粗眉拧成两道麻花。他一个杀人如麻的恶棍,居然做西子捧心状嚷着疼,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万木春熟门熟路地抽出金针,给他扎了几下,贺老大方才渐渐安静下来。他大手一挥,有人端上纸笔,往我面前满是鱼刺骨头和残羹剩饭的长桌一放,几滴油花溅上白纸。
贺老大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看向我:“咱们弟兄不伤你,你写封信给小皇帝,让他赶紧放人,不然就把你的脑袋送到京城去。”
我呆住了,放什么人?他们抓我原来是为了换人质!
“放谁?”我疑惑地问。
主座上一溜四个当家的俱瞪大眼睛望着我。
我是真不知道啊!
贺老大拍案而起:“老子敬你三分,你到这时还磨磨唧唧装模作样!实话跟你说,俺做和尚时受过临江王大恩,王爷蒙冤关在京城四年了,俺要把他救出来!”
临江郡王卫汲……就是那个把孙鸿排挤到宣州的王爷?
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活在世上的卫氏宗亲并不多,这卫汲乃是父皇唯一的堂弟,在封地梧州手握重兵,行事骄横,卤簿势比天子,二十年都没来朝觐过。父皇驾崩前召他上京,找借口给他安了个罪名,从宗人府转移到诏狱里关着,以免他威胁仪旃皇位。卫汲从小与父皇一处念书用膳,父皇没处置他家眷,只分出几个守太庙的死士将他软禁着,不伤性命。
这样只关不杀,还不如砍了干净,平白把人关四年,不制其羽翼,无异于养虎为患。仪旃继位后梧州一直安安分分,他便没管狱中的皇叔,现在小皇帝以仁治天下,于是有心人就趁机来捡软柿子捏。
“你们抓我,就是为了换临江王?”我又问了一遍。
贺老大阴笑道:“成宗老儿在时,俺绝不敢如此犯险,不过嘛,现在的朝廷不同往日,你倒是看看有几个卫所有能耐打上牯牛岭的!小皇帝好生懦弱,竟让个女人来替他南巡,真真是个孬种!”
“小皇帝不敢来,抓了她也是好的,他不会不管自家阿姐。”二当家转头对我说:“牯牛寨从不杀女人,你只要写了信,并发誓下山后相安无事,咱们决计不会动你一根头发。大当家不会明里和朝廷作对,但若真打起来,朝廷未必会讨得好处。本寨有一千条汉子,个个以一当十,就算朝廷踏平了牯牛岭,其他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