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许姬约我进宫,我去了才知是桩喜事,她怀孕三个月了。
她却并不怎么高兴,愁容不展地对我道:“除了陛下和公主,妾身不敢告诉其他人,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妾身老是担心有人对他不利。”
实则现如今和她作对的人少了许多,可见她有些手段。她求我照拂她一二,我自是应下,问:“昌陵郡主和母后也不知道吗?”
许姬低下头,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我自小被临江王府养大,郡主让我献舞,我就献,郡主要我在陛下面前替王爷说话,我也说了。他们对我的恩情原本不该只值这点回报,可我已经是陛下的人,他待我比任何人都要好,我不想让他为难。况且,我有了孩子,得一心一意为孩子打算。”
她笑笑:“至于太后殿下,她一直没出过瑶光宫,只有初一十五让嫔妃问安时会露面。她素来不喜欢我,我便不去扰她。”
我想起安玉的话,太后看起来安分,生着病还能狠心把面首置于死地,要是病情好转,却是不妙。我已有三个月不曾见她,上次套卫析的话,他也很久没去探望过。
许姬神情凝重,微蹙的双眉不自觉流出些许温柔之色,和以前的娇俏妩媚大不相同。她比我还小一岁,此时却像个成熟的妇人。第一次知道自己做了母亲,大抵特别激动,她这样提心吊胆,怪悲哀的。
我不知道做母亲的感受,这样压抑而危险的环境,我根本不想嫁人,不想生孩子,能凭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就谢天谢地了,怎么敢让自己的孩子过同样的生活?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如果这个皇子顺利出世,我要好好待他,千万不能让他像父皇、仪旃和他父亲那样。他会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微笑道:“你不要想多,养好身体,若有人欺负你,就同本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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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的谣言随着紫金候入狱渐渐止息。我没有要安玉的命,三司也对他无计可施,这人就一直待在地牢里。
宋憬问我:“十月的行刑名单,可要加上他?”
历来死刑都在深秋,一般犯人会关上三五年再砍头,重犯则由皇帝亲自下令当年问斩。
我沉思道:“且等等,看牢了就行。”
安玉在教中位高权重,他潜入康国被关押,绲戎那边肯定有动作,说不定会派人来劫狱,如果能抓住其他教徒,就多了审问的机会。我对焚和教深恶痛绝,曾经发过誓,若有一日踏上集露殿,必灭了这个豢养娈童、蒙蔽百姓心智的□□,安玉此人尚有用处。
回府后,我收到南方来的战报,每看进去一个字,怒火就隆上一分。
周氏的案子不必查了。
期弦在信中说,临江王以盛威御下,手段狠辣酷烈,若有叛将倒戈,全家必定遭殃。他还扬言我派出跟他作对的将领全家都会不得好死,崔斛就是前车之鉴。
卫汲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愤怒之余叫我吃了一惊。早前就知这人能把亲生女儿送来替换自己做人质,心思不是一般的狠,现下得知孤儿寡母是被他手下的人折磨而死,更是毛骨悚然。
我要为崔斛一家四口报仇,得先赢了这场以少敌多的仗,当务之急,是解决粮草运送。期弦做事利落,先斩后奏砍了延误行军的校尉,又问朝廷要新的粮官,我必须尽快给出人选。近日在兵部耗了太多时辰,愈发体会到吏治的弊病,对康国眼下的状况不免有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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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流水,在漫长而煎熬的等待中逝去。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父皇在世时,康国说一不二,然而这些年昭国飞速强盛起来,以前可怜巴巴地送质子求苟安好像是黄粱一梦。十二月的寒冬里,吃了熊心豹子胆扰乱昭国边境的赤狄被狠揍一顿,西部侵入康国的兵力不得不撤回河北岸,充作援军保卫可汗王帐。至此,北疆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我一边紧盯平南军的情势,一边和众臣商议新政,布置负责修运河的人手,忙得脚不沾地,还好没有多一件难题压在我头上,不然我真得垮了。
快到年节,京城终于有点热闹的氛围,上万迁居的百姓们陆续回流。腊八那日,卫析下不了榻,朝会依旧由我主持,一名礼部官员持笏出列,道:
“绲戎国主修书来,愿以稀世珍宝换紫金候出狱,与我朝结永世之好,互不相犯,来使十日内可到京城。”
抬着礼物,西戎到康国最快要走两月。十日内就能到,这封信写得可真迟。
我看这封言真意切的国书,坐在凤椅上笑道:“倒是光明磊落,本宫十分佩服,明日便给他们答复。”
官员里有不少人被紫金候奚落过,见我和颜悦色,面面相觑:“绲戎心怀不轨,焚和教张狂阴险,难道公主要答应?”
我站起身,负手在金殿上踱了一圈,“自然要答应。难得西戎有如此诚心,让他们进城罢。眼下康国不如往昔,绝不可与他们交恶。”
那些官员想起绲戎所向披靡的大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