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字戳在我的心脏上。
我不得不跟着他来到隔间,抹了把眼睛,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只有我抿过一口的茶水安静地摆在桌上。
刚才的几个客人不在,当铺老板也消失了。
江从时的脸一点点褪去血色,朝前踏了两步,面对着大门。
他挡在我面前,身量太高,看不见街上的景象,却蓦地听闻一阵破空的鸣镝之声,响彻云霄。
随即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奉齐王千岁之命捉拿逆贼江从时!里面的人听着,放下兵器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我忍不住重复道:“逆贼?”
江从时做了什么事,被扣了这么大一项罪名?
我下意识离他远了几尺,只见宽敞的街上密密麻麻多了几十名士兵,举着五城兵马司的旗子,前排的人拉开短弓,银光冷冽的箭已搭在弦上。
江从时走下石阶,高声道:“尔等奉谁的令?齐王殿下两日前去樟州巡视,至今未归!捉拿四品朝官必奉陛下亲谕,尔等无凭无据,信口栽赃,真当无人弹劾兵马司?”
士兵分开一条道,一个黑衣劲装的身影徐徐从当中脱出,手持弓箭,腰佩长刀,淡淡道:
“奉我的令。”
竟是去而复返的穆昀!
我一时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江从时亦大惊,半晌愤怒开口:穆昀!”
穆昀招手,士兵们拖出五花大绑的当铺老板和一个中年男人来,江从时眼睛都红了,失声道:“爹!”
那人正是河西道监察御史,头发凌乱,衣衫单薄,苍老的脸上布满了不甘和怨恨,看到江从时身边的我,目眦欲裂。
穆昀朗声道:“昨日在江府搜出你父子与罪人何沛来往甚密的书信,刑部此刻正等御史大人和少卿为自己翻案。圣上将国事托于齐王殿下,穆某如今领了王爷玉符,乃是奉天子意代行圣谕,江少卿还有何异议?”
罪人何沛,就是曾经的左相。这个名头十分可疑,按理说除了交给王家的信件,左相被抄家后他们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穆昀三指扣合置于颔下,弓弦呈现饱满的月型,箭头直指江从时的胸口。
江御史在地上披头散发地叫喊:“穆昀!你胆敢私自射杀朝廷命官!未经三堂会审——”
“啪!”
羽箭如闪电,眨眼间激射出去。
在场众人皆吓得面如土色,江御史两眼一翻晕倒在地,拿着弓箭摆姿势的士兵们纷纷没料到穆昀真敢射出这一箭,就算箭头擦过人插在了楹联上,那微颤的箭尾也让人心有余悸。
江从时浑身僵硬,“你……”
穆昀冷声道:“穆某杀过的人不知有多少,少卿以为我不敢吗?”
江从时没有去看他,也没有辩驳,倏地侧过脸,对我柔声道:“阿照,我还要和你说最后一些话。”
他握住我的手,在上面画了几个字。
穆昀抽出第二根箭,对准他的眉心。
“阿照,我不能请求你的谅解,但是让我说完。”他将嗓音压得极低,抵在我的耳边,“三年前新帝登基,左相察觉他手腕超乎寻常,已不在控制之下,便萌生凭丹书铁券乞骸骨之意。你父亲深恨左相,知晓如不在这时使计倾覆相党,这辈子就再无机会报仇了……于是他情急之中用十年前在边关收集的证据伪造了数份手札,只因左相晓得利弊,自圣上御极后处处做的无可指摘,他寻不出错处。”
我怔忪听着,茫然地看见穆昀缓缓放下了箭。
“依圣上的性子,只要相党不干涉他治下的朝政,就不会轻易动作。你父亲太着急了,一心想把他推下朝堂,却没想到被至交好友走漏了风声。”
他苦笑了一下,“郡王工于书法,擅长模仿字迹,若不是我爹及早通报,左相必定早死两个月。”
胸口剧烈地疼起来,我想起往日在叶里父亲手把手地教我画画写字,那时却嫌无聊,没能好好陪他。
我不愿再看近在咫尺的那双眼,涩然地开口问:“那为什么给我爹定下的罪名,是勾结左相?”
江从时垂下眼睫,轻轻道:“你去问他吧。”
他指的自然是穆昀,当初是穆昀指认父亲谋逆的。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当口,江从时突然抬起头,莫名地对穆昀笑道:“穆将军,你是否要感谢我呢?”
我全然不明所以。
穆昀冷淡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静立在不远处。
额前触上一星温热,我惊得往后退去,怒喝道:“江从时!”
“穆君!”
箭挟着凌厉风声呼啸而至,他肩头爆开一朵血花,仍笑意盈盈地逼视着持弓的穆昀,将食指压在唇上。
“阿照,对不起。”
“江从时意欲抗拒缉拿,立刻将他带回刑部待审!”
穆昀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