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大好,边城又是一年春色。
花园里佳木葱茏,水榭凉风阵阵,空中都是蔷薇花淡淡的香气。我坐在亭子里,看着平桥下荡漾的水波,实在累得不想动。
回叶里的第三年秋天,一顶轿子把我从巷子里的普通民房抬到了城主府,沿路铺开数里红妆,全城万人空巷。
叶里人尽皆知,原先的晋西郡王府被穆城主改成了自己的府邸,被火烧毁的那间房子也按原样修复,除了原房主变成了牌位,其他再无变化。
当晚城头燃了烟花,我站在新搬的城主府内,有种放学回家的错觉。
穆昀饮多了酒,扶着额头对我道:“以后我若是欺负你,就像你小时候说的那么办吧。以前听到你和王爷谈话,你一定要拿到房子才能安心,所以房契给你,只望你别轻易将我扫地出门,那样我真的没处去。”
父亲去世后王府没有被卖掉,但地契存在官署库房中,他那时就居心叵测。
我嫌他话多,“你给了就给了,我能让你抱着文牍到北城去租房子?”
他认真地望着我,眼睛黑黑的,“伊照,俸禄你也收着,别赶我出去。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我会当真。”
我一个头两个大,“穆昀,你当年是不是特别怕我啊?”
“嗯。”
他褪了袍子,“需要我帮忙吗?”
我想表现得大方一点,舌头还是没捋直,“不,不用了,谢谢。”
他解了帐帘,瞳仁幽暗下来,“用不用我教?你买的册子都不怎么详细,你爹给我的那本看过吗?”
我抱着床柱欲哭无泪,肯定不是亲生的!
“看过……”
他舒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怎么通,你不要想多了。”又闭上眼,“你这么紧张,明天再说吧。”
说完他居然晕晕乎乎地睡着了,我把他搬到榻上,自己睡床。半夜醒来意识到这样不太好,纠结了半天才决定叫他起来,我们换个位置。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他乖乖走到床边,一副睡眼惺忪的柔弱模样,我刚松懈半分,就栽在了枕头上。
想听我往下说的都不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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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逼宫的第二天,京城就传出宣徽郡被刺的消息,我在出京的马车里摸着身上的纱布,浑身不自在。中途找了家茶水铺稍作休息,结果发现满大街都在议论被刺的倒霉郡主性命垂危,连棺材都准备好了,被抬回叶里的王府等时候一到就动土开工。
陛下的法子甚有说服力。
原来的新郎官因没有行全婚礼,蒙圣上恩典被重新指了一位小姐为妻,聘礼也匆匆忙忙、一箱不少地从被查抄的宁王府转移到了别家。婚事既成,快入土的郡主却痊愈了,在千里之外的小城活蹦乱跳。
崔慕娶的正是与我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尚书庶女,王沅芷的妹妹。据说尚书千金的身体在江家父子自尽后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她父亲又挑了几个婆家,却都被司天监以八字不合驳回。几番过后,便晓得是陛下打压王家,这个女儿不能进太高的门第。
相比王沅芷嫁了个五品小官,王家最出息的竟是那位庶出小姐,崔慕在翰林院里顺风顺水,虽然官阶不高,却担着重要的差事,圣上也常召他入宫觐见。除此之外,他从不在外过夜,也没有纳妾的打算,在浮华奢靡的帝都非常罕见。经过宁王一事,崔家被抓了几个肱骨,元气大伤,剩下的族人都对他服服帖帖,无人敢说三道四。
我一直觉得崔慕是正人君子,对那位王小姐的印象亦不错,开始有些愧疚,后来随着几年时间过去,听说他们家孩子都开蒙了,也就将负担抛到脑后。
要不是穆昀让人调了王沅芷给我的信,我也许到现在还困在京城。彼时年纪轻,阅历少,做决定只凭一念之间的感觉,根本预料不到太远,不过有时冲动一下也不坏,就譬如我现在过的比原来舒服很多。
回家是我这辈子最期望的一件事情,我在叶里长了十几年,无法割舍这里熟悉的环境。而嫁给穆昀则是另一件事,我考虑过很久,最终在文书上写了名字,盖了印章。
每次想到和他在一起九年多都没有过别的心思,短短三年就可以同意做他夫人,总会感到不可思议,可能是学会了不带偏见地正视他。
人生百年,有个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人着实不容易,既然喜欢,就不要纠结于过去了。结婚前斟酌了几天,穆昀那时的行为虽然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却也不是出于本意,他能在叶里默默护着我三年,又救了我数次,说没感觉是假的。
的确有些现实无法回避,穆昀没有否认,如果他没有一点私心,就不会支持我爹和相党玉石俱焚。他的城主之位是靠在朝堂上检举恩人得到的,一坐就是七年。皇帝夺了他的兵权,再一次把叶里交给他,于是城中恢复了原样。
在这个第七年,日子可以安稳地渡过,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合理。
微风拂过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