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确的确是今年才正式把工作重心从国外转移到国内的,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到林市。
自然,今天这次“重逢”,也不是“重逢”。
去年春节放假前,宋霁所在部门的团建选择的餐厅也是这家。
所有的团建活动,内容均大同小异。
席间不过各种话题天南海北的闲聊,刚入职的新人或小心翼翼地吃饭,人云亦云地跟着一起举杯,或干劲十足,围着主客敬酒嘴甜;以婚否与孩子年龄大小为分界,各自聊着各自的话题。
宋霁没有结婚,但有男友,话题到了她身上时,自然以一句:“小宋啊,你们大概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宋霁的回答也很简单——
微笑,礼貌,然后把话题扯回去:“暂时还没有想法,姐,咱们家孩子明年不是准备留学吗?准备的怎么样了?”
饭过三巡,宋霁不由得觉得疲乏。
对着社交无感的人大概能理解她现在的感受,她对喝酒聚餐的兴致实在缺缺,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种放松。
她更愿意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看电影,或者听着音乐看看喜欢的书,等到蓝青回来后,两个人可以用煮火锅的方式把冰箱里的青菜肉类打扫一圈。
坐在酒桌上,她的左耳是单位不知道那股风里的八卦传闻,右耳是“我家那口子如何如何”。
宋霁对此不感兴趣却又不得不保持眼中的好奇。
她所在部门的工作算不上忙,在这种情况下,人际关系的维持变成了工作内容的一部分,这种聚餐也成了工作的一部分——对她而言是这样的。
空调暖风与包间内的酒气融合,熏得人头晕眼花,宋霁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是陈昀。
谢天谢地,她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陈昀的电话。
“男朋友?”坐在她身边的男同事小声揶揄道,“小宋,这么管这么多的男人可要不得哦,多耽误自由啊~”
最后“自由”的咬字重了重,意义不明,但宋霁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感。
这位男同事比她早入职半年,两人之间的业务也并无太多交集,宋霁没有必要卖给他多余的面子。
她挂了电话,直视着对方,浅笑着,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反问道:“为什么?”
宋霁的眼神认真,让人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挑衅还是真担心:“我男朋友给我打电话这种行为,是和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疾有关联吗?”
话音刚落,在座的人精们不管是不是真的想笑,都默契地笑了起来。
男同事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宋霁却并没有准备就此打住。
她抢在和事佬开口前,又语气诚挚地补了一句:“我不太了解这些问题,如果真的有什么关联的话,还请您不吝赐教。”
满堂的哄笑声又升高了一个音量。
男同事想要说什么,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泛上了苦涩。
宋霁没有再看他。
他这一闹也挺好,宋霁连“接电话”这三个字也不需要多讲。
宋霁从暖和的包间内出来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酒店的大门是旋转式,侧门开着,大概也是为了透气,虽然有温差,但好在没有很大。
宋霁挣扎了下,最后还是没有回去拿外套。
陈昀已经打来了第三个电话。
宋霁接起,不等她开口,电话那边的陈昀先松了口气:“你终于接电话了,刚才一直不接我电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抱歉。”宋霁嘴上抱歉,但语气平淡,“部门团建吃饭,刚才确实有点事情。”
宋霁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末了,她望向酒店落地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裹挟着路灯的光线,洋洋洒洒落下,竟然像是雪花。
“事情解决了就好。”陈昀说。
宋霁嗯了声,回道:“心情不太好。”
电话那边,陈昀轻笑了两声,语调懒洋洋地,那是他放松和心情好的标志:“那怎么办呢,要不我现在去找你?”
“不用。”
宋霁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甚至提高了音量。
“嗯?”陈昀似乎也怔了下。
宋霁走到门外,雨雪夹杂,落在了她的手上。
“我这边下雪了,陈昀。”
电话那边安静了良久,又或者陈昀回了,宋霁没有听到。
这是林市去年的第一场雪,裹挟着冷风与雨滴而至,从深秋中存活下来的黄叶,最终也随着雨雪,坠入了这片夜。
宋霁看了眼手机,正在通话中。
陈昀没有挂断。
她重新把手机放回到耳边:“陈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