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细看,少年袖袍一闪而过。
厄咒早已失传绝迹,怀疑看错了,张篁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了看薛寂,心里想着其他事。
二品灵草不算珍贵,昆玉仙门普通弟子,随便都拿得出手。
可他猜的没错,薛寂没有。
更不提那些疗伤圣药,少年多半只能在山里,寻些一品灵草敷在伤口上。
倘若是以前,张篁定是哈哈大笑,加以嘲讽。
倒不是他对薛寂有多恨,而是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对薛寂这个有着高贵出身,本该像周君衍、江槐羽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一样,事实上,却连他们都不如的落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恶意。
毕竟,有什么,能比欺压归墟周氏嫡系子弟,把他踩在脚下,更耀武扬威,更令人洋洋得意的。
张篁过往如此,没觉得自己有何错。
但这几日,他恍恍惚惚,时刻处在梦魇中,被别人难以理解的恐惧笼罩,像是随时会被夺舍般,又被江桀暴打泄愤。
走投无路的绝望里,薛寂拉了他一把,也是唯一向他伸手的人。
他到底是个人,谈不上有良知,但不至于是畜种。
现在要张篁继续嘲笑薛寂。
他很难做到。
但不是做不到。
张篁咬牙道:“就算你今日帮我,明日我还是会听江少主、桀少主......的话,届时,别怪我冷血无情。”
话落,张篁自己都觉得难堪,抬头却发现,比他还小几岁的少年,面色平静地说:“知道了,”
没有半点恼怒,也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还有事吗。”薛寂问。
张篁一时无言,看了看面前的人。
与在处刑台的时候不一样,许是眼伤疼得厉害,此刻的薛寂,浑身带着肃冷不耐的气压。
他眉眼还在淌血,殷红颜色顺着左脸流下,湿答答的。
一滴血珠悬在下颌,欲坠不坠,使那张青稚凌厉的脸庞,多了抹狰狞的凶性。
乌云遮日,林间狂风呼呼作响。
张篁忽然嗅到一丝瘆人的味道,回过神,薛寂已经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后知后觉,方才竟心惊胆颤,对薛寂产生了恐惧感。
简直魔怔了。
薛寂没有灵力,连蝼蚁都不如,又何可惧。
张篁感到莫名其妙,自嘲一哂,脚下微动准备离开,却发现,不知何时冷汗湿了满背。
他停了停步,忽而想起薛寂安然无恙的右眼,淡淡望着他。
漆黑的眸,平静得近乎可怕,让人分不清是淡漠麻木,还是把所有的诡谲阴暗,藏在了最深处。
若是后者......
张篁呼吸微促,神色惊惶不定。
*
溪声哗哗,几片落叶伴着水波一路远去,薛寂蹲在溪边清理伤口。
他左眼伤的最严重,眉骨被打魂鞭震得裂了条缝,一松手,流血不止。
薛寂捻起止血草,缓缓揉碎,却没急着往伤口敷。
他想到江篁给他时的眼神,熟悉极了,充满了怜悯。
倒是没错,一株普通的灵草罢了,他现在也没有。
薛寂嘴角冷弯,手里的止血草揉着揉着,变得粉碎。
他眉间戾气,忽而寒风生起。
天空如被密不透风的黑雾遮着,压得人喘不过气,闷雷作响。
薛寂听着雷声,想到这是周君衍雷泽遇险,逢凶化吉的第四日。
还有三日。
七日厄......
薛寂透着指缝,看向阴沉的天空,他的手背在发烫,浮现出可怖的厄咒。
忽而他很想笑,又想歇斯底里地嘶吼。
形形色色的人影,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在薛寂脑海闪过,随着眉骨间的痛意,不断刺激着少年心底的积怨。
他的怨憎,几乎凝成实质,心里想要毁掉什么的冲动,疯狂叫嚣。
终于他忍不住。
闭了眼。
在那刻,他的神识席卷方圆数里。
所有东西都蒙了层血色,涌入薛寂脑海。溪边湿漉漉的野草,林间风过晃动的枝头,御剑修行的仙门弟子,独立山头的仙鹤......
薛寂无声凝视着一切,犹如在挑选猎物的野兽。
就在这时,一只鬼鬼祟祟的鸟雀,闯入了他的视野。
小鸟雀瞧着肥啾啾,叼着株金灿灿的灵草,先是远远朝这方向望了眼,随后一蹦一跳,来到溪流上游。
“啾啾。”
它爪子牢牢按着草根,埋头扯掉一片叶子,小心放入水面。
叶子顺着水流飘走,它匆匆扯下另一片。
不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