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又川昏迷前就一个感觉:这墨蕖思虑周全,戏便也是照着真的做,下手只重不轻。
这苦头一吃,就叫她足足消化了一月有余,初时床上躺了四五日,才堪堪下来走动。因此,尹小少爷他们下山去时,又川也没同他们打过照面。虽说她心底知晓要回绝小少爷的好意,真见了面其实叫她有些为难,如此见不上面,倒真可以两边宽心。
就在又川卧病的那几天时间,风十四又出了远门,跑去了远在东南暖地的行泉宫。听说那边宴上生变,混进了几名魔道,埋下一个杀阵,多人遭难,如此,行泉宫向几殿召了人手,汲露殿的医术有其独到之处,自然也要出人,风十四便在其中。
行泉宫是玄域第一大宫,料理对外事宜,最是小心谨慎,在玄域九宫十一殿里也最是风光,这次生了差错,多少有些叫人意外。
又川那时在床上躺着,听了送药的弟子说起,没有什么想法。一来是她浑身作痛,实在没力气、也不敢做出什么反应,二来是她真的没觉着有什么可惊讶的。
那时在床上躺了两日,脑袋昏昏沉沉,只听得远处一声凤唳,她知道是凤十七走了。
凤十七上一次到汲露殿还是两百年前,因此这次到来,又不是成心匿了踪迹,放了一声凤鸣,自然引得群鸟争飞。以前她听凤十七说,凤凰只迎不送,是以他这次走时,没有鸟声嘈杂。
于是又川发觉了自己的愚笨:就算早对凤十七的名声有所耳闻,阿桃作为一名普通的杂使弟子,到了汲露殿才十来年,凭什么就能断定来的是凤十七呢?便是她自己和凤十七有过来往,当时望着空中行过的人马,也只是一阵发懵。后来阿桃和她说,如果走了要打声招呼,未必不是因为有了某种预感。
她也很好奇连小舟的那本《花神录》具体是怎样的故事,又是何人所作,似乎真的应了几分真实。
万紫宫素有花神宫之名,阿桃自万紫宫来,也真的和她的师兄师姐并不敦睦。再说,就算真要编排,那宫里排着十二花位,又何必非要取梨、莲、菊作了戏文呢?非得和他们三人一一对上。
墨蕖自然也是早入魔道,在他出手时又川便有所察觉,只是他这缕魔息能进到汲露殿带走了人,真有她的一份力?又川觉得墨蕖这话多少有唬人的意思。汪洋大海面前,并不在乎有没有她这一滴水。再说她也就只打了灯笼照了明,再给他指上香的地方,怎么可能就成了她把人带山上来?
57.
那晚又川受了墨蕖一掌,正好叫过来看她练剑的雨十七碰见了,眼见袭凶者已追不上,便赶紧料理昏倒在地的又川。
雨十七和又川说,伤好后就到她跟前来,显然是不乐意再将这弟子扔在那边打杂。待了两年没见她在药道上有什么长进,还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折了,雨十七可不愿见这样的事发生。再说先前那尹小少爷分明是笑她不会用人,这叫她心底有些不平,如今得了契机,索性将人放到眼前来。她觉着,虽然又川时下未必够格做名剑阁弟子,但是到她跟前做名剑侍,假以时日定有所成。
有了这个想法,雨十七就去找了风净烟,再过几日她就要替自家师父出趟远门,在此之前想将这事办妥。虽然剑侍此类事小,不必大费周章,只消她动动嘴皮子便是,但是她莫名有种直觉,自从上次又川在自家师父和师叔面前试过剑后,能否叫又川做她的剑侍,恐怕还得问过师父。
见徒儿有了这个念头,风净烟慢悠悠翻出一张纸来,递给她看。上面的内容是要将又川指给她家师叔苏谙济做徒弟,只是还没盖上章印放到籍册那里。但是既然有了文稿,这事也早就板上钉钉了。
雨十七见了,只得作罢。她自然是有所感觉的,就是没想到真有成真的一天。但是她师叔既然有了想法,又为何晾了这么久,迟迟不见动作?
风净烟见她有了松动,又递给她一封书信,是她家师叔给师父写的,看落笔日期,也就前两日的样子。上面说希望把又川放到他院子里来,除去药房那边的杂役,兴许能让她多有精进。
她家师叔这两日并不在殿中,如今又递了这么一份书信过来,显然考量已久。
“我还恼着该怎么回你师叔。”风净烟笑着说,“眼下你既是将她放到了院中,剑童一事暂且搁下,先放她同阁中弟子一处便是。”
雨十七有些不明白自家师父的意思。她家师叔有意将又川放到自个儿院中指导,她是想要收了又川做个剑童免去杂役,而她师父似乎是折中取了个法子,将又川放入剑阁同那些弟子一齐操练。
剑阁中弟子自然也有高低,能完整破开三十三剑阵是内门弟子的要求,寻常时候不会有人频繁去阵中试剑,只有剑阁弟子想要自察如今实力几何,才会去剑阵中看看自己能破几层。
当初雨十七想从苏谙济那里讨句话,好让又川轻轻松松做名剑阁弟子,只听自家师叔放言若又川能破三十三剑阵就助她一力,她便明白自己带回来的这名弟子没能入他的眼。